“抑郁症吗?”秋教导员打量了一下他,然后问道。</P>
“您知道?”苏冥有些好奇他怎么一下子就说中了。</P>
“嗯,之前就有感觉,现在确定了,”秋教导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苏冥,然后说:“因为我也是。”</P>
“你也患有抑郁症?”苏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P>
“怎么,军人就不能抑郁吗?”秋教导员自嘲地笑了笑,坐在苏冥的床上,直接用衣袖给他擦了擦脸上的冷汗。</P>
“怎么舒服一点就怎么来,不用顾及啥。”</P>
听到秋教导员的话,苏冥也不顾形象了,直接坐在地板上,屈起膝盖,双手抱着疼的要炸裂的脑袋,大口大口喘着气。</P>
这躯体化怎么一次比一次剧烈了。</P>
“吃药了吗?”秋教导员也坐到了地上,挨着苏冥,温和地问。</P>
“吃了,可能没那么快见效。”苏冥一边忍着难受,一边和秋教导员聊天。</P>
虽然他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但知道秋教导员是想通过聊天来分散他的注意力,不忍拂了他的好意。</P>
“度洛西汀?欣百达还是啥。”</P>
“奥思平,40mg。”</P>
“怎么不吃欣百达,效果好一点。”秋教导员显然也是有所了解的。</P>
“那个进口药,效果是好,但副作用可能也相应更大,我不想要那么强的副作用,也怕依赖。”苏冥勉强地笑了笑。</P>
度洛西汀是治疗躯体化的主要药品,也具有镇痛作用,剂量不大的情况下药物依赖性不明显,但苏冥不想冒这个风险。</P>
“明白。”秋教导员点点头,知道大部分患者不想吃药的原因也是这样,怕副作用,怕依赖性。</P>
见苏冥实在难受,秋教导员也不忍让他多说了,便默默地看着他,防止他在极端情况下做出过激的行为。</P>
尤其是他知道度洛西汀在一定程度上会加重患者的自沙倾向,但医院能给他开这个药,想必苏冥是没有自沙倾向的吧。</P>
慢慢的,发现苏冥的表情还露出惊慌和害怕的神色,身体发抖,呼吸更加急促了。</P>
得,还伴有惊恐发作。</P>
“没事,别怕。”</P>
秋教导员一手抓住苏冥抖动的手腕,一手搂着他的肩膀,声音低沉却异常坚定,话语简短却充满了安全感。</P>
虽然男人之间这样搂抱有些别扭,但这样的动作确实给苏冥一定程度上的安抚。</P>
秋教导员握住苏冥的手腕,其实是在观察他的心率,并时刻关注他的呼吸,担心他因为换气过度导致缺氧休克了。</P>
好在苏冥虽然惊慌,但自主意识还算清醒,自己努力克制呼吸的频率,心率从一开始的一百三慢慢降到了一百一左右,最终稳定在了一百上下。</P>
苏冥情绪也稳定下来了。</P>
“抱歉,秋教导员,给你添麻烦,也见笑了。”苏冥感觉很难为情,尴尬地道歉。</P>
“傻的吗?有啥难为情的,生病又不是你想的。”秋教导员笑了笑,接着安慰说:“我也是抑郁症,只是程度没有你那么严重,我没有明显的躯体化,失眠比较严重,就吃最低剂量的舍曲林,以及氯米帕明。”</P>
苏冥了然,笑着点点头,也知道若是太严重,秋教导员也没法继续待在一线了,要么住院治疗,要么直接退役转地方。</P>
“是不是也很奇怪,我一个当兵的,还是做政治思想工作的,也抑郁?”秋教导员看到苏冥的表情,笑了笑自嘲地说。</P>
“能理解,压力太大了。”苏冥点点头。</P>
大家都知道军人的环境不轻松,日常训练、战备压力等都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但谈到军人大家第一印象都是钢铁般的意志,仿佛没有什么能压垮他们。</P>
但其实他们也是人,也会有压力,也会害怕恐惧,他们钢铁的是战斗的意志,是牺牲的精神。而哪怕是强如军人,也会出现ptSd,而除了广为人知的ptSd,军人最大的心理问题其实是抑郁。</P>
这个问题不止在国外有,我国的部队中也有,甚至某种程度上比国外还要严重。所以,军医里面,也会有心理医生。</P>
但比起普通人,军人战士对抑郁症的病耻感更加强烈,哪怕是确诊了也不愿意承认或者相信,因为这有悖于大家对于战士们“无所不能”的印象,有悖于自己在长期训练下建立起的“无敌信念”,这是个很矛盾很难解的问题。</P>
像秋教导员这样患有抑郁症的基层官兵非常多,但能够主动寻求帮助积极治疗的却很少,这些问题没能及时解决,拖到退役后,往往容易集中爆发,就如苏冥一样,一下子就变得非常严重。</P>
好在国家对这方面是非常重视的,退役军人事务所以及武装部等都会有心理咨询的服务,也会有主动的心理辅导讲座这些,各地也不乏主要为退役军人服务的精神医院疗养院等。</P>
只是大部分普通人并不清楚这些,但也不能怪他们,谁没事会去关注这些事情呢?</P>
“不只是部队的压力,我也有原生家庭、童年创伤等各种问题,抑郁的病因往往不是一种,而是多种因素互相影响。”</P>
“我也是差不多。”苏冥笑了,放松下来后,身体的疲惫感依旧在,但力气慢慢回来了。他尝试着从地上起来,发现腿脚还是软的,无比酸痛。</P>
秋教导员扶着他起来,坐到了床上。</P>
“确诊多久了?”</P>
“半个月吧,”苏冥幽幽地说:“不过要说部分症状,早在童年时期就出现了,只是最近家人离世,一下子无法接受,就爆发了。”</P>
“我也是亲人离世,一年前开始抑郁的,半年前确诊,现在慢慢好起来,也逐步减药直至停药了。”秋教导员感慨地说。</P>
看着苏冥哀伤的眼神,他也心生感慨</P>
“真好,祝贺你。”苏冥衷心地替他开心。</P>
“你也会好起来的,不过你躯体化还挺严重的,”秋教导员心有不忍地说。</P>
“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但每次都有生不如死的感觉。”</P>
“你这情况跟我一个朋友挺像,”秋教导员若有所思地说:“准确地说,是我妹妹的病友。”</P>
“你妹妹也生病了?”苏冥诧异又关心地问。</P>
“嗯,她是双相,就是双向情感障碍,也叫躁郁症,既有躁狂也有抑郁的症状。”</P>
“那她好了吗?”苏冥知道这个病,比他的还要难受,心疼地问。</P>
“某种程度也算好了,”秋教导员有些落寞和哀伤,“我妹妹叫秋葵,走了一年了。”</P>
苏冥一怔,深感抱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