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大哥……」
「我不姓鬼。\WwWQВ⑤、com\\」
「……鬼大哥……我……」
「我不姓鬼。」或许看起来像。本就沙沉的语调更低了。
「嗯……」孟恩君瞅着他,良久,才又轻轻地开口:「……鬼大哥……我……」
骆-忍不住开了开眼,不厌其烦地,对着面前宛如怕生小动物般缩成一团球状,而且看起来极度欠缺睡眠的女人缓缓道:「我不姓鬼。我姓骆,叫骆。」
「洛……洛阳……」她呆了呆,像是过着了什么救星,气虚的嗓音连声说道:「我是真的住在长安,长安的孙府……我……咳咳……」讲没几句就咳起来,弄得呼息像是随时要断去一样。
长安?骆-的眉峰有了些微绉褶,看她咳得厉害,他暂时压下心中的困惑。
「别急。」他站起身,朝她身旁的矮柜走近,清楚地瞧见她的视线一直游移不安,拿起水壶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后,他回到有一段距离的位于坐下。「先喝点水,慢慢讲,不要紧。」
孟恩君拿起杯子,垂首看进那摇晃的水纹余波,深瞅着那双属于自己的爱困眼,差点被催眠了去;快快将目光移到包有纱布的左手腕,她蹙着细眉,好半晌,才迟疑地开口:「鬼大哥……-是从洛阳来的吗?」那他一定知道怎么回长安城吧?
他一愣,仍是极有耐心地解释:「不是,骆-是我的名字。骆是姓,单名。」他观察着她,只见她失望地垂下脸。
「这样啊……」原来鬼大哥姓骆……不不,她没死,所以他不是鬼大哥,只是一个很好心的公子,「骆公子,我……」
骆公子?
骆-隐隐觉得她的怪异了。
刚刚在窗外看到她情绪不稳,还以为她又要做傻事,于是赶紧将小风送回去。
而他才踏进这间病房,她便冲着他叫他「鬼大哥」,满是泪痕的脸上仍有无法乎复的慌乱。医生见她只肯让他接近,就先退了开,低声交代,请他先安抚病人。
他虽不知道为什么她仅对自己特别,但仍旧照做;等地稍微稳定后,医生在一旁间了几个问题,而她不是摇头,就是怔然地说不出话,表情僵硬,神色不定,害怕得像是下一刻就要逃走一样。
她一个星期前搬来他家楼下,两人虽不熟,但基本的认识却还是有的。可从刚刚到现在,她一直说自己姓孟,住在长安孙府,现在的脸不是-的脸……
除了腕上的割痕,医生检查不出她有任何外伤的痕迹,更今人莫名其妙的是,她死都不肯让男医生拿听诊器碰她的身体;因为担心她太过激动,只好找来个女医生,她才勉强安静接受,但眼睛却瞪得极大,像是听诊器上缠了只凶猛毒蛇。
她没伤到头,为何会说出这些不合常理的话?
长安,是古代的都城,现在该是叫西安才对。是她口误,用了一千多年前的名称?还是漏了字,以为她的住址是长安东、西路?
他们住的那一栋公寓位于木栅文山区,跟长安东、西路实在相差甚远。
或者,她是在表示她以前住的地方,抑或她搞错什么了?
不过,最匪夷所思的,还是她对他的称呼——鬼大哥和……骆公子。
若非他确信自己的神智非常清明,真要以为是在发白日梦跟古人交谈;或许这是她独特的说话方式,也可能她喜爱古时候的语法,毕竟这世上什么人都有。
不过,之前在楼梯口相遇时,除了见到他就躲之外,举止并没如此反常呀。
「公子?」她刚刚对他说的话,他了解吗?虽然连她自己都难以接受,但她没扯谎,这张脸真的真的不是她的!
「范小姐,我想-还是联络一下-的亲人比较妥当。」他回过神来,很实际地提出解决方案。
等了半天,她却没有响应,只是直着眼瞅着他。
「范小姐?」他疑惑,黑眸对上她的,又唤了一次。
她傻住,身体微微靠左,发现他仍盯着自己;愣了下,又摇摆向右,见他仍锁着她。转头看了半天,确定周围只她一人,才小小声地嗫嚅:「你……你在跟我说话?」她终于反应过来。
骆-拿出他二十八年来最大的耐心微微笑说:「是啊,-总算知道了。」真是聪明!
看他在笑,虽笑得不怎么和善,但她紧绷的神经还是稍稍放松了些,怀中的被褥也终于可以从被她捏得死紧的隙缝当中喘口气。
「我——我姓孟,不是范小姐。」她虚软无力的声音加上那双睡眼,直可媲美睡前摇篮曲。
骆-只觉眼皮开始变得沉重,他蹙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没天黑就想睡觉。
「好,-姓孟。」不想再浪费时间,他决定速战速决,「孟小姐,-知道要怎么联络-的亲人吗?」
闻言,她只能张大眼,茫茫然地望着他,倒像是在等他回答要怎样才能找到她的亲人。
「-不知道?还是-没有其它亲人?」他又问。
「我……我爹娘已经过世……」没有兄弟姊妹,相公又休了她……孤单的感觉排山倒海而来。为什么她没死,且变成了这副模样?
思及此,眼眶又红。
骆-凝视着她,半晌,才开口问:「-……知道自己为什么被送来医院吗?」
孟恩君抬眸,她不晓得自己如何来到这奇怪的「一院」,不过昏迷之前的记忆还在。她老实地答道:「我只记得我一直病着,然后……好像不小心睡着,起来后就在这里了。」
睡着?他沉默,睇向她受伤的左腕,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出口。
她咽了咽口水,又道:「骆公……骆公子,这张脸、这个身体,真的不是我的。不晓得为什么,一醒来,好像什么都变了,有好多我不懂的东西……你能不能帮我?」说到后来,她仓惶的神情已变成诚恳的请求。
虽然他看起来很凶,像极了山寨里跑出来抢劫的恶徒,但是、但是……比起那些见都没见过的脸孔,她此刻唯一能信任的人,就只有他了。
骆-实在很想告诉她,真正不懂的人是他。
他锁紧了眉,不能理解她所说的「身体和脸都不是她的」这种逻辑,若此刻在他面前说话的人不是范小姐,那她又是谁?
好像曾看过这种新闻——本来死了的人复活过来,却说自己是自己的前世——
他-眼打量她。
「-……该不会是进了后世的躯体吧?」他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咦?」她诧讶!怎么他说的话竟跟那个冷冷的声音告诉她的一样?!「你、你怎么知道?」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的事,这公子居然能明白?
他一定能帮她!一定能的!
还真的咧。骆-睇着她着急的面容,忍住想把她抓起来摇晃的冲动。他对这种「灵异事件」,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鬼大……骆公子,你能否教我回去的方法?还有这个身体……」一激动,就觉一阵晕眩袭来,身体往后倒去。
一双大手及时扶住了她,让她免于撞到床柱的危险。
她微微喘息着,额间泌出汗;虽然这躯体不是她的,却……跟她一样破败。
「没事吧?」
一阵不甚好听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让她有一-那的忡怔失神。
没想到男女之嫌,只觉得似乎回到了之前舒服的白光之中,他传递过来的温度是那样今人静心。
酸楚重新覆上她垂低的眸,之前心里的恐惧慌乱和对眼前这一切的不安扩散开来,她再忍不住,对着他倾诉最深处的脆弱:「我……我觉得好害怕……你帮帮我,好不好?」她勉强牵起一抹笑,泪水却不小心滑落。
骆-楞住,心中有些不忍,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信赖自己。
「呃……」心口又不舒服了,她抓紧前襟,表情难受。
「我帮-叫医生。」他当机立断「就要去找人。
「别……唔!」她用残余的一点力气,指尖扯住他的衣。「别走……留下来……」不要再丢下她了……她不要再一个人了……
骆-回过头,见她已意识不清,但抓住他的细瘦纤指却是那般纠缠着不肯松开。
他突地有种预感,一种……自己将无法甩脱她的预感。
真受不了自己这种老爱-浑水的个性。这下可好,她倒变成了他的责任。
「-怎么样了?」打开车门,只见她惨白着一张脸,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虽然他这辆车是二手的便宜货,引擎声跟坦克过境没两样,但也应该没恐怖到能把人吓昏两次的地步吧?
害他以为她又病发,差点就一路飙回医院。
她那种夸张到今人发噱的反应,就像是……生平第一次看到汽车这种玩意儿。
「孟小姐?」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他出声招魂。
「啊……呃。」孟恩君紧抓着把手的手指总算肯稍微放松。她眨着眼,回应着无意义的状声词。
好……好可怕!这个不用马匹就会自己跑的方盒子,不仅会发出很吵的声响,速度也快得让人头昏,更别论那些她从来没见过的……的……她也不晓得那是什么,总之骆公子不是用脚踩,不然就是转着那个圈圈,有时还会用到一些画有图案的心方块和奇形怪状的黑棍子。
好多东西她都没见过,路上的屋宇又长又方又拥挤,还高得让人险些折了脖子。路边牌子插得四处都是,不用点火就亮的油灯有好多种颜色;而骆公子的衣着也很怪异,原本她以为那只有少数几人如此,没想到每个路人穿戴的衣饰都和她以往所知的不同,尤其是女子,不仅穿着暴露,甚且在光天化日之下和男子卿卿我我。
虽然她长年卧病在床,但是……娘还是会不时地告诉她外面的世界多有趣、宽广,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全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一回事。
难道真是她病得太久了?作呕的感觉涌上喉咙,她的脸色开始不对劲。
骆-也发现了,没有任何犹豫地伸手扶起她,用脚踢上门,带着她冲进楼梯。
她很轻,第一次抱她去医院时:他就知道她体重轻得不象话,像是只有骨和皮撑着她的身体。事实上,她确实太瘦了,加上那种病恹恹的模样,任谁都不会怀疑她的虚弱。
而他的观察果然得到证实。医生检查出她患有心脏方面的疾病,只能吃药控制,却无法根治的那种;医生还说,她的体质先天不良,太过虚弱,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足和紧绷的精神压力,导致病体雪上加霜,如果再不好好调养,就会越来越危险。
他是不清楚她的情况有多糟啦,但一个人能把自己的身体搞到这种地步,委实让人生气。
回想起那天的情景,他更不高兴了,不觉加重手劲,几乎是把她整个人抓起来了。
「呜……」孟恩君被他揽着跑,又摇又晃的,这种姿态令她十分不习惯,很想出声要求他放手,却怕自己一开口就吐出来。
「不用忍了,快!」迅速扯旁悬挂的干毛巾,他摆好阵仗。
孟恩君-着嘴,一双眼盲瞅着他,像是连手脚都不知该放在哪里。
强烈的恶心感加剧,也一时忍不住,「岖」地一声吐在地上,波及了两人的衣服。
他怔住,看她又要来一波,赶紧半转过她的身,指着洗脸台:「吐这里!」孟恩君这才抱着瓷台呕出压抑在喉间的秽物。
「咳!咳……咳咳!对……对不……咳!」呛塞的泪水流了她满颊,边呕吐,还不忘为弄脏他的衣裳道歉:「咳……我……对、对不住……」喘息着,她像是就要断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