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约好了第二天继续玩雪，可当暖阳起床时，却发现洞外起了暴风雪。

风雪很大，凛冽的寒风携着鹅毛般的雪花，铺天盖地的从四处涌来，天色阴沉，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茫。

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候，若有粗心的旅人不慎误入风雪中，定会迷失方向，葬身雪海。

纳赛尔将暖阳拉回火堆旁，自己用木板将洞口再次堵起来，只留了道通风的缝隙。

暖阳坐在石床上，裹了裹身上的绒毛毯子。

新毯子是昨天在西杨小镇顺手买的，价格不贵，盖起来却很暖和。

“风雪这么大，不知道头秃秃它们怎么样了？”

纳赛尔走过来，拨弄着火堆里的木柴，企图让它们烧的更旺一些。

“不用担心，这种天气它们也遇到很多次了，不会有事的。”

暖阳闻言稍稍安心些，他拿出头秃秃的那条蓝色小围巾，手指摩挲着上面早已干涸的污渍。

“月神果的汁水真的洗不掉吗？”

纳赛尔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暖阳价披着小毯子起身，从旁边的石架上拿了个小铁锅后，径直走向洞口。

纳赛尔连忙挡在他身前，堵住了他的路。

“你要去哪儿？”

暖阳用手指敲了敲小铁锅的边缘，柔声笑道。

“我去门口盛些雪，回来烧点热水。”

纳赛尔看了看洞中放着的木桶，里面还有些清泉水，虽然不太多，倒也能撑得过今天。

“你可以烧那些水。”

他指着那个木桶，暖阳却摇了摇头。

“我烧水是打算用来洗围巾的。”

“桶里的水是我们今天要喝的，用来洗围巾就太浪费了。”

纳赛尔无奈地啧了一声，闻言从他手中接过小铁锅。

“你回火堆旁边坐着，我去给你挖雪。”

他侧身拉开木板，也不向前走远，只蹲在洞口处挖着地上的雪。

严寒侵袭，就算这里是恶龙的领地，他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比起自然可以吞天噬地的破坏力，个体的力量终归是渺小的。

纳赛尔挖了满满一铁锅的雪，递给了暖阳。

“够了吗？”

暖阳接过铁锅后便连连点头，应着够了。

纳赛尔闻言这才将身后的木板拉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雪。

等待冰雪融化的时间，漫长又无聊。

暖阳窝在石床上，搭着小毯子，手里捧着本《游人传记》。

据说书是一个周游各国的旅人写的。

他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化作一个个小短文，用笔墨记录，传递给世界各地的人们。

纳赛尔坐在他旁边看羊皮纸，可还没看多久，他的注意力便被暖阳手中的书吸引走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白昼下的珍珠是最邪恶的化身？”

暖阳眉头微挑，将书往他那边挪了挪。

“因为那里的珍珠颜色很奇特，白天的时候是最浓郁的黑色，到了晚上就会变成红色。”

“而居住在那个国家的人认为，黑色是被恶魔完全污染过的颜色。”

纳赛尔一愣，蹙起了眉头，看起来不太相信。

“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珍珠？”

暖阳指了指文章的名字，笑道。

“有啊，这珍珠就存在于名为人鱼城的国家。”

纳赛尔一噎，他知道人鱼的存在，却不知还有一个名为人鱼城的国度。

暖阳翻到书的最前页，在那儿有一张地图。

地图画的很潦草，暖阳辨认了许久，才勉强能看懂。

“你看，这个蔷薇之国是我的国家，往下隔了一大片树林，就是恶龙领地。”

“在领地的最西边就是那个人鱼城，它的周围都是蓝色的海。”

纳赛尔的视线跟着暖阳的手指游走，当他看到世界上还存在着这么多国度时，不免有些诧异。

“那这些地方，也有传统吗？”

暖阳将书翻回来，轻轻点了点头。

“有啊，在人鱼城，他们国家的每个小王子在成年的那一天，都会乘船偶遇一次人鱼。”

“而生活在海域中年龄最小的人鱼公主则要成为祭品。”

“她会一直爱慕小王子，保护他的安全，最后在完成传统的那一天死去。”

纳赛尔瞳孔微缩，看起来有些震惊。

“怎么会？她不是人鱼公主吗？”

“按照传统，公主都应该和王子在一起的啊。”

暖阳抿着唇，合上了书。

“那位王子的确和公主在一起了。”

“但不是人鱼公主，而是和另一个国家的人类公主。”

纳赛尔双手微握，喃喃道。

“这个传统，是在用人鱼的性命去成全别人？”

暖阳点了点头。

“当那位王子和陆地公主结婚的时候，传统正式告一段落。”

“而人鱼小公主也会在这一天，孤独地变成泡沫。”

纳赛尔紧抿着唇，看起来有些憋屈。

“如果我是那条人鱼，我一定不会放王子回到陆地。”

暖阳侧过头，看向他。

“那你会放我跟勇者走吗？”

纳赛尔诧异地看向暖阳，却见火光映着他的脸庞，柔和了轮廓，显得格外温柔，似乎连这句问话都被镀上了温暖的笑意。

他想坚定地说不会，可在开口之际，却得到了天神的警告。

身为恶龙，他不能将公主一直留在身边。

公主属于勇者，小王子亦然。

最后倾身上前，他单手捧着暖阳的脸，热烈急切地吻上了对方的唇，似乎想将自己的答案和心意全都传给暖阳。

暖阳薄唇轻启，温顺地回应着他的吻，口齿交汇间，慢慢道。

“好。”

冰雪融成了水，暖阳用指尖试了试温度，没有让水烧的很烫。

他将水倒在盆中，又把小围巾放在水中泡了一会儿，这才半蹲在地上使劲儿搓揉着那团污渍。

只是他搓到指尖泛红，指腹上破了皮，那团污渍都看起来毫无变化。

纳赛尔拉起他的手，看到上面的小伤口，皱了皱眉头。

“不要洗了，月神果的汁水是没办法洗掉的。”

指尖上的伤口碰过热水，此刻又疼又热，暖阳眸中泛着水雾，闻言便将手缩了回来。

“我再想想办法。”

纳赛尔走到旁边拿出上次医生开的伤药，单手将暖阳拉起来禁锢在怀里，垂头要给他涂药。

“这事我来解决，你不要管了。”

药膏冰冰凉凉，暖阳乖乖地站着不动。

“嗯？你有办法洗掉月神果的汁水?”

纳赛尔没有抬头，只随便嗯了一声。

暖阳松了口气，虽然奇怪他为什么不早点说，但也没有开口询问。

可没过一会儿，他还是得到了答案。

纳赛尔找了几块陈旧的蓝色绒布，又从龙洞的边角缝隙里找出了几枚大头针和一卷粗糙发潮的线。

暖阳看着他笨拙地穿针引线，有些诧异。

“你刚才说的办法，就是要给肥嘟嘟做一条新的？”

纳赛尔熟练地咬断多余的线，将那几块绒布捏在手中。

“这些布又烂又旧，看不出来是新的。”

暖阳一噎，闻言突然笑了笑。

“你对它们的确很好。”

纳赛尔抬头瞥了他一眼，无奈道。

“我对你难道不好吗？”

暖阳在他旁边坐下，笑着点了点头。

“好啊，你对我最好了。”

纳赛尔闻言这才勾了唇角。

暖阳见他缝的费劲儿，还总是出错，便伸过手想去帮忙，却不想，直接被纳赛尔避开了。

“你的手太灵巧了，缝出来一定很好看。”

暖阳挑了挑眉，“那你为什么还不让我帮忙？”

纳赛尔指了指原先那条丑兮兮的围巾。

“可我哪能缝的那么好看？”

“你要是来帮忙，肥嘟嘟一眼就能认出来是新的。”

暖阳将那条沾了污渍的围巾拿在手中，笑道。

“你不想让它知道？”

纳赛尔点了点头，“它如果知道了，一定又要大声哭个半天，然后嚷嚷着太感动了，要一辈子都跟着我之类的。”

似乎想象出了那个画面，他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啧了一声。

暖阳捂唇笑了笑，“好吧，我会替你保密的。”

之后，纳赛尔一直在缝制新的围巾，暖阳则又打开了那本《游人传记》。

书上讲了许多地方的传统和奇异事迹，有的让人忍俊不禁，有的则让人不寒而栗。

暖阳翻找了许久，却没有寻到任何关于如何打破传统的信息。

这个世界的人们好像一辈子都在遵循着传统而活，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传统就是他们的规则和制度。

纵使有的传统太过血腥，需要用成千上百的人命去填，他们也只会把它当成上天安排的一场献祭，并不会觉得反常。

暖阳合上书，有些疲倦的捏了捏眉心，却见纳赛尔正在旁边清洗小果子。

而自己身边放着一条新的小围巾，歪歪扭扭，不怎么好看。

“诶，你已经做好了？”

纳赛尔将果子放在小木盆里，递到他面前。

“嗯，给你，晚餐。”

暖阳伸手接过来，轻声道。

“你什么时候从我旁边走开的。”

“我都没注意到。”

纳赛尔坐到他身边，从小木盆里拿起一个果子。

“有一会儿了。”

“我见你在认真看书，就没有打扰你。”

暖阳笑了笑，他将那条小围巾拿在手里看了看。

“你做的很好啊，和原来那条简直一模一样。”

纳赛尔眉头微蹙，总觉得暖阳的话听起来不太对。

“你是不是觉得丑？”

暖阳歪头看着他，脸上笑意更浓。

“唔，我可没这么说啊。”

纳赛尔抿着唇，有些恼羞成怒地上前要将新围巾夺回来。

暖阳赶忙将围巾举起来，身子向后挪着，最后却被纳赛尔的蛮力扑倒，仰躺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