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斯理这些天单独去了一趟市,方起州让他去查小虎的事。吴家被烧毁的旧址,已经重新建成商业区了,卫斯理走访去找了吴芳龙从前的邻居,还去了他们搬家前的那个小镇。有些说不记得了,有些人却对那场煤气爆炸造成的轰烈大火印象深刻,但是他们一致说,吴家只有一个儿子,读高中,长得很俊秀。
他还听说,火灾发生前,吴家跟人打了官司,但是去法院查证,又没有这回事。这对夫妇都是老师,卫斯理先是去美院,问过他教过的学生,又问了和他一个系的老师。说的是,很和气的一个人,对人很好,画拿过不少奖,但是他从来不卖,有人开高价也不卖。
至于吴太太,也是个极为普通的人,很少有学生会对她产生不满的,上课很耐心的老师。问过这些他们曾经有过交集的人,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去这家人家里做过客,只知道有个还在读书的儿子。
卫斯理实在是摸不着头脑,直到他在学院美术馆里看到了几幅吴芳龙拿过大奖的画。
连他这个外行人都看出来了,小虎和他,画得极为相似,当然,小虎是向他学习的,师承一派……画得相似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可问题在于,这些画和之前卫斯理买来的76号展览作品有些不同之处,除开写实派和印象派的区别外,说是早期和后期的区别也似乎能说通,但是后期的作品反倒越来越……童真?卫斯理看着这几幅画,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既是纯真的又是阴霾的,似乎画画的是个忧郁的、不幸福的人。
可人人都说,他们夫妻关系很好。
卫斯理拍下照片,又翻看起上次照的小虎的画,发现果然很类似。不同的是,在方起州家里见着小虎笔下的东西,都是一眼能看出的浅显的快乐,那是一种直观的感觉,他很幸福。
虽然前后感觉差别很大,可卫斯理看着却觉得是一个人画的,说是一脉相承……也有些牵强的,卫斯理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他立马结束调查,找到了一个这方面的鉴定专家。
鉴定结果很快出来,卫斯理即刻回了禹海,告诉方起州这个偶然发现的惊人真相。
“你是说,吴芳龙拿奖的作品,其实都是小虎画的?”
“一开始我不确定,专家说同一人的痕迹有百分之九十,但是也不能说是完全肯定了,你可以问问他……或许他记得的。”卫斯理道,“但假如猜测是真的,那么小虎应当是……被利用了。”
方起州低头看翻印的画,吴芳龙拿过不少奖,但是从不卖画,也不知名,他不知道小虎之前在这个家庭里遭遇了什么样的对待,或许是不能称得上好的,方起州有些不忍心叫他想起来。
卫斯理看着他,继续道:“如果是这样,那么查不到身份的原因是因为他一直都没有登记身份,至于吴家夫妇为什么只给一个孩子上户口,这死无对证了……我去了他们搬家前的小镇学校,小虎在那里上过两年学,后来他们搬家了,我去打听的时候……住在那里的老邻居告诉我,吴家是有两个孩子没错。我问他是不是记错了,他说记得很清楚,小的那个每天早晨都在门口打牛奶。他们搬家的原因,听说正是因为那年有个美院院长带着学生去那里写生,不知道怎么看到了他家里的画,要他去参赛,最后竟然拿了奖,那院长请他去做老师,还有福利房。”
他叹口气道,“那时候身份查的不严,何况是小城镇,小虎当时能读书怕也是这个原因,后来不要他读了,或许正是吴芳龙发觉了他的天赋,想培养他。”
方起州的脸藏在黑暗里,灯照在他腿上的资料上,声音听起来喜怒不定,“因为培养的很出色,所以利用他?”
“或许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的羞愧,他虽然拿那些画参赛,也获奖,但奖金几乎全部拿来做慈善了,没卖过画,到最后都给一把火烧没了。驱使他这样做的应当不是利欲熏心,而是虚荣心作祟,可能有了第一次的意外,会干出第二次坏事,到最后,想停下来也不行了。”卫斯理根据调查得来的资料,将事件重新排列个七七八八,即便如此,仍是有可疑之处,“吴太太生孩子的医院我也找过了,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但我想……小虎应当不是亲生的。”
方起州半晌没说话,他有说不出的愤怒,在心底像小麦般地滋长着,但是却无处可发,因为那家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而小虎忘记了一切,现在在自己身边。
“关于那起官司……我会继续调查,”犹豫了一下,卫斯理继续道:“还有,我建议带小虎去咨询一下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