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巧从不知悬崖勒马是何感受。</P>
她只觉自己像一枚沉沉浮浮的汤圆，水烧得太开，她险险的吊住一口气，唯恐破裂，偏偏有人猛的戳开她薄弱的皮，她淌出黑色的心血，却不知是苦是甜。</P>
人心如馅，也许是甜的，可一旦烧糊了，自然就会变成苦的，多像陷阱。</P>
她于是死死的盯紧了赵思琳去。</P>
她认得这般的皮相。</P>
她曾经无数次舀一碗汤圆出锅，食客的脸摇曳在腾腾热气之后，熏红的、贪馋的脸，动人的色相，赵思琳也的确生得漂亮。</P>
“赵小姐，您、您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家夫人？”</P>
小巧怔忪着问道。</P>
赵思琳扬了扬唇角：“因为我讨厌她啊，讨厌她过得比我好。”</P>
“那我呢？我不过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丫鬟，难道是因为我是夫人的人吗？您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P>
赵思琳挑了挑眼角：“那倒也不是。只是因为我讨厌你啊，讨厌你过得比我差。”</P>
只此一瞬，她总算明白了人间的险恶。</P>
人间世，若会有无理由的好、便会有无理由的坏。</P>
所以，但凡能活命的，都算侥幸，</P>
偏偏她不幸。</P>
赵思琳于是游刃有余道：“别再挡在这里碍事，小心我上萧子窈的面前告发你。”</P>
她如踢开街边死狗似的推开了小巧。</P>
那掌柜的满面堆笑。</P>
“赵小姐，是您来了！瞧这大热天的，快请进来喝茶！”</P>
赵思琳点点头，心情大约还算满意，便道：“那就坐下来说话吧，待会儿直接把茶水点心送去‘奇居阁’里，我等着。”</P>
谁知，她风头十足，那掌柜的听罢却一时犯起了难。</P>
“真不巧，奇居阁里现在正有人坐着呢，要不我给您换个别的雅间？”</P>
赵思琳不耐道：“谁在里面坐着？”</P>
“——我。”</P>
是时，却听得此间忽有人言，冷而静、轻且淡，不招摇也招摇，立刻引得回眸无数。</P>
所谓我花开后百花杀、凋尽世间繁华，大抵便是如此了。</P>
萧子窈莲步微微，浅笑若无。</P>
“赵思琳，你怎么老喜欢跟着我？”</P>
却见她睇一睇眼，就连蔑视都带风情，无限雍容，“既然你也喜欢这奇居阁，那便一起进来坐坐吧，反正只是多一盏茶的事情。”</P>
她如此的邀约当然不会是真心实意，赵思琳自然也瞧得出来。</P>
萧子窈于是好整以暇的等她恼羞成怒。</P>
谁知，只这一回，她遽然失算。</P>
却是赵思琳竟盈盈的回她一笑。</P>
“好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P>
萧子窈顿时眸光一凛。</P>
赵思琳绝非善类，更不会是这般从善如流之人，今日难得转了性，保不准是暗藏玄机。</P>
她于是延请赵思琳落座，互相说话都是话里有话。</P>
“萧子窈，我听说你爹以前就是个养狗的，怎么不见你习得一二？”</P>
“我爹爹的确是养犬出身，但他驯的可都是咬人的军犬。我猜他大约是怕我这人太小心眼、容易记仇，万一学成了，以后肆意纵狗咬人可就不好了。”</P>
“那倒也是。”</P>
赵思琳意味深长的笑笑，“但我也听说了，这门技艺可深奥着呢，稍有不慎反而会被狗咬伤。所以我劝你还是小心些，你身边那两条大狗和小狗可都得防着点儿。”</P>
萧子窈一瞬凝眉。</P>
她天生心高气傲，又是个护短的，平日里最容不得旁人平白无故的指摘她的人，赵思琳此话，当真是触了她的霉头。</P>
她自是不肯善罢甘休，于是开口，心下早已有了主意。</P>
“我记得去年岳安城里有一枚独一无二的粉钻，后来又易主了，却不知那宝贝现在在谁的手上。”</P>
谁知，她状似无意的说罢了，那掌柜的却陡的精神起来。</P>
“巧了不是，那粉钻让我收来了！现在正是我这银楼的镇店之宝呢！”</P>
——撒谎。</P>
萧子窈倏尔失笑。</P>
只不过，撒谎便撒谎，她今日非要助那掌柜的撒一个大谎！</P>
原来，之于那粉钻的传闻，当初岳安城里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P>
粉钻稀罕，本就有市无价，谁知，此物初现真容之时便被一位阔少爷以天价给拍了去、复又赠与一位交际花，以此为信、想成眷侣。</P>
如此，郎情妾意本该相好，偏偏天却不肯尽如人意。</P>
——红颜薄命，那交际花一夜之间竟一病不起。</P>
索性，那少爷是个情种、痴情种，为了给交际花医病，他倾家荡产不够便又借高利贷，最终走投无路，万不得已，便只有将那粉钻转手卖了。</P>
谁曾想，昔日弥天的珍品，最后卖出竟不值一文。</P>
于是，那粉钻摇身一变，有价无市，又哪里算得了什么镇店之宝，分明就是个烫手的山芋！</P>
想那银楼的掌柜的也当为此费心不少，毕竟，砸在手里的货再好都不够好，都算赔钱货。</P>
那她便送他一桩大买卖！</P>
萧子窈根本胸有成竹。</P>
却见她呷了口热茶润喉，再开口时，话音竟也柔婉了不少。</P>
“那便拿来瞧瞧吧。反正今天买一件也是买，买两件也是买，万一那粉钻就长在我心头上呢？”</P>
那掌柜的喜笑颜开，应声便去、不刻就回。</P>
却见他亲自捧来一只丝绒小盒，一打开来，便赫然见一枚粉晶的彩钻熠熠生辉。</P>
萧子窈婷婷笑问：“果然漂亮。请问能试戴吗？”</P>
“能，当然能！”</P>
谁知，那掌柜的话音甫落，赵思琳却横插进来，道：“不必让她试了。我要了。”</P>
那掌柜的立刻为难起来。</P>
“这恐怕不太好吧，夫人她还没看过呢……”</P>
赵思琳顿时冷哼一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