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是在自问。
“一个尚未成亲的女子,总是混迹在各家,做些粗使活计,不光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个孩子,试问,即便是如今这样的世道,又有几人能做到?”
桌上,杨闲端着酒,豆子捧着杯,听到了这里,也已觉察出了不对来。
是啊,粗使丫头的月钱,也不过将将混口饭吃,那女子做着这样的活,还要养个孩子到十几岁,这里头,得贴进去多少的钱银,才够二人的开销?
“而且,你说那象姑馆中的婢子,平日里干着粗活,那一双手,怎样也应该是开着裂口,粗糙不堪的,可她竟还能为那些小倌们擦洗身子?”
豆子捧着酒杯,忍不住顿了顿脑袋。
“对啊,而且,也没听他们抱怨过那婢子手粗什么的。”
崔直这会儿已站起了身来,一本正经的看着豆子,说道。
“哪家的粗使婢子,还能有双嫩手来的,且这唐家的兄弟阅人无数,又怎会看上个粗鄙不堪的。”
“一个粗使的婢子,不仅识文断字,还能如此坚心定守,寻常人,有几个能做到?”
“在看府上小少爷的那位义姐,也是这般,如您所说,她若真是从前做过粗使的活计,小少爷跟着她,多少也该是面黄肌瘦,满手的老茧才是。”
“可您说过,他入府后,不仅长得一表人才,还文质彬彬,谦和有礼,这样的教养,岂是做过粗活的人应有的?”
杨闲放下酒盏,这时却已正了脸色。
“当初小少爷进府时,府中其他的几位就曾说起过此事,不过那时少爷才刚回来,若真是如您所说,被那义姐养成个面黄肌瘦的病痨样,当初老爷也断不会将他认回。”
是啊,认回这小少爷,当初便是寻思着他在外如此不易,还能有这般好的身子,这才将他认回给大少爷当药罐子使。
“所以,什么外省来人,粗使婢子,全是那女子在人前的装扮罢了!”
豆子抿了抿酒,忍不住问道。
“可,她如果有这般的财力,又识文断字,为何还要冒充粗使的丫头,将那杨瑞平送回呢?”
“再说这象姑馆,那地方您也是知道的,即便她真是遇到了难处了,跑去做了粗使的婢子,可为何还要如此怜惜那馆中的小倌们,难不成,她还有这救风尘的瘾头,送回了个杨瑞平,转头又要去救那深陷烂泥中的小倌们?”
崔直摇了摇头,说道。
“她将人送回,又不贪图钱银,所为的,就只能是让杨瑞平有个好出身了。”
“一个不缺钱银,却又极避讳出身的女子,你当她能做些什么活计?”
“这样的人,在送回孩子后,定然不会就此撒手不管的,所以她一定得寻处营生,让自己有处落脚之地。”
“只是,以她的身段,真要做个粗使的婢子,必然不能进寻常大府之内,这样的苦,她怕是受不住。”
“所以,她只能寻她最熟悉的地方,最了解的地方。”
杨闲咬了咬嘴唇,继续推演了下去。
“可她若进了那窑子,就她那身段,怕是免不得又会被好色之徒打上主意,所以……”
豆子恍然大悟,接下了话茬。
“所以她只能进了那象姑馆内,做个寻常的粗使婢子,即便她有些姿色,那里的客人,也不会轻易打上她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