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也原谅不了(2 / 2)

一日晨昏定省时,沈氏就当着聂太公的面,先和昭玉夫人说起了这事。</P>

“春日里高门宴也多起来了,大嫂也不领着侄儿媳妇多出去走动走动?”</P>

现在两府里头对少夫人日日外出的事,几乎都是心照不宣了,因是大夫人明里暗里的放任,众人才一同装聋作哑,不好多嘴的。</P>

但说到聂太公面前毕竟又不一样了。</P>

沈氏也深知老爷子不喜妯娌不和,家中生事的,饶是率先发了声,也都是故作不经意的旁敲侧击。</P>

所幸昭玉夫人也还招架得住,微微一笑,柔声回说,“自是要带出去的,不过媳妇爱读书,近来多往智家同恩师探讨,学不可以已,我很是赞成这个。”说着,她笑望向聂太公。</P>

和颜悦色的言语之中,就将桑陵出府的事给交代了出来,又彰显了自己支持的态度——虽说国朝贵女之中,大字不识一筐的还多着呢,但当今天子就是个主张政教风化的,读书总不是坏事。</P>

什么学不可以已,沈氏哪听得懂这些个?嘴角就不露声色地放平了,“智家是男女同校罢?”</P>

昭玉夫人稍一颔首,也不辩解,反倒是拉扯上了沈华君,“沈家侄女儿好像没念过书罢,得了闲一块去瞧瞧,多认几个字?”</P>

不等沈氏再还嘴,聂广就先接了话,“女儿们在这上头做功夫有什么用?生儿育女又不靠认字。”</P>

桑陵不由得垂眸讥笑,喝了一口蜜水,又听章氏也附和了一嘴,“娘们认字费时间,我出嫁前也跟着学了两日,哎呀,那实在是麻烦——”话音一顿,才瞄了眼昭玉夫人,虽说大嫂面上仍带笑,但眼角眉梢已经露出点点寒意了,也都不是才嫁进侯府里的人了,章氏还能读不懂,旋即话锋又一改,“各人有各人的喜好,沈家侄女与我就不见得相同。”</P>

“表妹还是略识得两个字的。”沈氏儿媳苏氏讪讪搭腔。</P>

“家学也还在。”聂太公倒终于放下了手中耳杯,不闻喜怒,“沈家女儿要喜欢,就先去学两日,智家门馆是讲学问的地方,字都不认齐全,学问也听不明白。”</P>

大家主收尾,这一番对话便算是彻底结束了</P>

本来聂家晨昏定省,沈氏回回带上沈家的人,家中人虽从未有过微词,但到底还是特别了些,往日沈氏领着沈华君过来,都很低调,尽量不让侄女成为议论的对象——今日原是要将话头引到桑家女身上的,最后却都在说自己侄女了。沈氏默默用了口雪饮,未免心有不甘,扫过对面的婆媳俩——大嫂倒也护着她儿媳,早前都能逼她给蔡氏跪着赔罪了,这会又来装什么好人?</P>

就又瞟了眼斜对面的蔡氏母子,这边打得热火朝天,她还在潜心贯注地给儿子喂吃食。</P>

就仿佛完全忘了前些时日的事了一样,儿子的傻看来是随了娘了。</P>

沈氏只得昂首回眸,不再开口。</P>

众人再稍坐了坐,就回各自园子里去了,桑陵也是没料到,这一大清早的,是非堂里就精彩逾恒了,也真是和这名字相得益彰。</P>

她虽处在话题中心,却同沈华君一样,全程默然,只看着两边长辈拳拳到肉的过了几招,纵然心底对昭玉夫人还是有些怨怼,但也不得不承认,今日的昭玉夫人实在厉害,当着聂太公的面都寸步不让,给沈氏怼得半点迂回的机会都没有了。</P>

妯娌之间这么剑拔弩张的,沈氏还想将侄女嫁过来呢?</P>

仅仅是这一瞬间,她却又渐渐意识到一个问题来——若沈氏想将沈华君送入聂策房中,她又何必要谋害聂策?还是说,这个侄女也不过是为了击垮聂策的一个工具?</P>

从是非堂出来以后,她刚走到静思居后院,猛不丁见花圃中一团黑影窜了过去,便留神了两眼,才发现是只黄狸猫,看样子倒不像是哪家养的——国朝高门大户的主人养了猫狗的,那尚且矜贵着,哪个不是膘肥体胖,皮毛油亮的,也不至于弄地这般脏兮兮的,粉红的鼻头都还蹭着灰呢。</P>

这猫看起来倒更多像是野生的。</P>

她便回头与成媪说,“一块帮忙,给它抱过来罢。”</P>

才说完,眸光之中却瞅见她们身后的柳树下还站了个人。</P>

也不知道聂广在此驻足多久了,他的眼神就一直对准桑陵身上,似是细细的观察,又似是在出神,不过这样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连眼珠子都不带挪动一下的,给人的感觉委实不大舒服。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先简单颔首问候了句,“大堂兄。”才不露声色地回避开对视,</P>

似乎只等发出了声音,聂广才能回神,他旋即扯着嘴角笑了笑,眼角眉梢却没有丝毫笑意,“弟妹。”</P>

招呼过后,便蹲下身去拍了拍手,不多时,方才还蹲在花圃中的那只黄狸猫,便立即奔了过去,一边喵呜喵呜的叫着。</P>

似乎同此人很是熟络了。</P>

聂广遂将猫抱在怀里,起身回眸再看了桑陵一眼,略一点头,便转身走了。</P>

她不由得抬了抬眉,就连成媪也狐疑了一句,“这西府大公子怎这般古怪?难不成还是怕我们偷他猫?”</P>

……</P>

春日高门贵妇间的聚会确实多,但这一年的初始,昭玉夫人并没有领着桑陵出去交际,也是知晓桑家女心中的气还未化解,就一直放任了她外出的行径。</P>

而桑陵,起先是真想同自己这个婆婆靠拢的,但因对方实在忙,在府内也少见,加之是非堂的那一跪,后来除非必要,她也不轻易去见昭玉夫人,就仍是往青山寺寮房看书。</P>

进了午月,班乐还过来了一趟,尽管逗留的时间不长,但加上代成君,三个小女儿现如今还能再凑到一起,已经是件很难的事了。</P>

因而那日三人也都开心,班乐不提东侯家的事,桑陵和代成君也默契的不问,就宛如去年还在门馆上学时,只说起京里的八卦。</P>

中间代成君去了趟净房,桑陵和班乐独自相处,各自沉默片晌,才见班乐沉下眉眼,与她说起,“世子觉得是你在婚前耍弄了他,他早就知晓你我关系亲密,他明明也不喜欢我,婚前却不提,到婚后才慢慢显现,由此愈发冷落于我,明知我在府中举步维艰,也视而不见——”她苦涩一笑,犹自坠了几滴泪,“阿陵,我这一辈子,恐就是如此了,你同聂策要幸福。”</P>

幸福二字,现在还委实看不到边。桑陵顿时也红了眼眶,念起自己在侯府来的种种,虽然聂策人还算仗义,但婚后没多久就去了交州,这个丈夫的角色仿若隐形,她由此成为侯府里的孤舟,在海浪中载浮载沉。</P>

但这股忧愁不过生出片刻,她便猛地一吸气,径直拉上了班乐的双手,“若长此以往下去,阿乐,你何不考虑同他和离?”</P>

班乐与她不同,她亲生父母尚在,上还有个疼她的太夫人,一个真正在爱里长大的世家小姐,又何必受这份委屈?再说国朝的妇人们,尚且不在婚嫁事上受束缚,甚至于那几个有地位的女诸侯、望门寡,府中面首都豢养了一堆,本就是荀家要靠她班家举荐入仕,她又何必在这里做小伏低,自艾自怜?</P>

“可,可我才和他成婚不久。”班乐的泪水止住了,眸光中充斥着惊愕。</P>

“那更好,趁着还没孩子,没有羁绊,及时止损。”</P>

言罢,可巧代成君正回来,微微咳嗽了一声,二人闻声遂止住了话语,一时目注过去,才发现代家女儿身后还随来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