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末是聂太公的寿诞,虽是个散生日,但对于这个年纪的老人来说,便是一年一办,也算不得多铺张奢靡,更何况是在聂家这样食饱餍足、骄奢放逸的人家。</P>
侯府上下自月中就开始在预备着这事了,正逢二十二日也是桑陵的小生日,府中知晓此事的,除了跟在桑陵身边的成媪、宗湘和卫楚以外,也就只有四婶章氏了。</P>
饶是桑陵不想大张旗鼓的,章氏都凑过来想庆祝一番。</P>
赶着清早有人来回话,说侯爷晚些时候能回。这个晚些,就是个很笼统的时间了。要么天黑,要么下午。要是刚好撞见章氏在此为桑陵祝寿,那场景只怕尴尬。</P>
尤其他走得前一个晚上,二人好像还有些冷战了,虽说也没个很具体好言明的缘由,但两个人就是没话了的。</P>
为此,桑陵内心实在不想办这个生日宴——哪怕就是在午苑小办一场。</P>
便与章氏推脱了两三个来回,最后倒跑到景苑热闹去了。</P>
也赶巧这会男人们都不在家,二人拉着各自奴仆在东耳房开了两桌格五。</P>
骰子一掷,塞戏开始。</P>
不时两三垂髫小鬟前来围观,又奉了八珍玉食在侧头的炕桌上,两边主人对弈得火热,不多会,棋桌边便围上了一堆人,一会叫嚷着“塞、塞。”一会叫嚷着“五、五。”</P>
章氏摩拳擦掌,手中骰子一落,明晃晃一个五立于正面,格五不能动,小半个时辰下来,成败便在此一举了,桑陵随即抓上骰子,狡黠笑道,“四婶,承让了。”才刚要抛出去,却听成媪的声音从人群后头响起,“侯爷回来了。”</P>
她旋即“噢”了声。回来就回来了,又不是没人招呼他。就又朝着掌心的骰子吹了口气,再要抛动开。</P>
成媪又说,“大夫人传了话,让您同侯爷往云月榭去。”</P>
桑陵仍旧未有回应。</P>
“去罢。”章氏咬着下唇起哄——要是这一把让这位二少夫人移子,可就真要赢了。</P>
只见对面人喷了喷鼻子,略带不甘心地说,“我玩完这一把。”</P>
章氏心口顿时突突直跳,眼珠子跟着就定在了骰子上,随着二少夫人的手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险些都要对眼了。却半天不见她抛下,便抬眸一打量,才见眼前这小女儿已是笑着起了身,骰子微微搁置案面,轻声说,“四婶你别动这棋面,明日我们再战。”</P>
宗湘和卫楚先行一步回了午苑,桑陵今日穿了身镶金边曲裾,衣袍绕着双腿,行动就不能迅速。</P>
成媪随在其后走了几步,悠悠然感慨,“四夫人这人,我还是看不明白。”</P>
是要看不明白的,章氏并非心思简单之人,在大场面上,她就像一条穿梭于众人之中的游鱼,大夫人和二夫人明争暗斗,三夫人是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地雷,唯有她谁也不得罪,就算清楚沈华君处在两府角力的中心位置,也从不予置评,独善其身。</P>
要真想谁也不得罪,这时候就应该少同桑陵往来了。毕竟将来沈华君要真入了午苑,桑陵即代表大夫人一房,沈华君的背后自然就是二夫人,到时候章氏又会站哪一边呢?——当初众人在是非堂问安,谈及沈华君没读过书,她那一句看似不经意的接话,到底还是偏向二房的。</P>
那么章氏的所有行为,总不像是无的放矢,还是真如同聂策所言,是桑陵草木皆兵了。</P>
她就只得揣着手望了望侯府上空,盯了会隐在云后的日头,饶是觉得章氏可疑,但她代表的终归是四房——四房,可不在桑陵列出的三个嫌疑人之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