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来的事,身在西府的沈氏又是如何知晓的?昭玉夫人扭头回望,尽管嘴角仍微微扬起,眼神中的寒意已是显而易见了,“我总担心她小女儿家的年纪轻,许多事拿不定,很多事就需得让我知晓。”</P>
“那大嫂可真辛苦了,这病受罪罢。”沈氏说完又暗自闪了身边人一眼。</P>
苏氏虽表现怯懦,却也旋即接住了,“大伯母,我听外头人说,这疫病染上的,都能睡好长时间,还没什么精神头,您看起来倒还好呀。”</P>
一语毕,堂中倏地寂静下来。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渐渐拉开帷幕。不好说昭玉夫人是不是说谎了。毕竟病中,又是染的疫病,怎么可能动不动叫人过去汇报?</P>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功劳桑家女就沾不到半点了。虽说代理家务没出半点纰漏,可单就送药这事而言,到底还是留了话口。</P>
家里尚有个耄耋老者,府里头又不是全然封闭,要一个不好,下头人染了病,无药可治,再一传到了是非堂里,这个罪谁来当?</P>
两府的龃龉,聂太公也不是看不明白。坐上这大家主位置的人,看屋中人这么舌枪唇剑的,也都和看小孩儿过家家似的。</P>
为了这么个事,对桑家女掂斤播两的——归根结底还是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之间的矛盾。可他心里也还有杆秤在,大房得到的东西毕竟太多:玄文的仕途、吴秀莲的掌家权,去年又定下了沈家侄女的婚事——那沈氏有怨气也在情理之中。</P>
只要闹得不太过分,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P>
就捻着胡须嗫嚅了会,“二孙媳妇头回掌家,力有未逮,在所难免,节下家事冗杂。”他眯了眯眼眶,靠凭几面昭玉夫人说,“你大病初愈,叫二儿媳妇先帮忖打理,一家子人,没得麻烦一说。”</P>
麻烦?昭玉夫人心下不由得冷笑,究竟是怕麻烦了,还是他们求之不得?即便心里隐隐有预感:今朝这一闹,只怕桑陵两月来的操劳就要成了一场空了。她也做好了受些小委屈的准备,毕竟当下仍以抓出内奸为重——可实没料到,老爷子竟会直接让她放权?</P>
“是了,侄儿媳妇病倒了,大嫂也当留神才是。”沈氏自是得意不过。原本只打算压一压那代掌家的桑家女,不想猛然间这么大一桩喜事掉下来——她能不高兴?</P>
只是一不留神,这份露出来的喜悦就过了头了。</P>
甜头给一点就够了,闹得太张扬,一家人的和气就没了,聂太公扶着童子的手起身,不免再盯了沈氏一眼。</P>
二夫人犹自满面春风呢,瞥到这目光,顿时后背一凉,抿了抿唇,才再躬下了身子。</P>
老爷子徐徐踱步回了后室,众人于是纷纷从毡席上起身,昭玉夫人面上向来维持着的笑容已然不复。</P>
沈氏虽心中仍有快意,但一回想起太公方才的眼神,到底还有些后怕,溜走的步伐遂一时加快。</P>
既然要给她掌家权,就得趁早做准备,最好是今天就能去云月榭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