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住了口，乖乖将手抬起伸过。

玉衡捉了她手腕探起脉象来，过了片刻，又换她另一只手。半晌，才问道：“你自己可隐有结丹之意？”

叶九想想，摇了摇头。

玉衡又问：“练剑习武时，丹田处可有暖泉流经之感？”

叶九还是摇头。

玉衡松开她，转而去端茶盏。撇了撇茶沫，却未饮一口。

看他沉吟着，叶九只觉那点在茶盏上的手指也一下一下敲在她心上。

“法诀咒印等，练得如何了？”终于，他放下茶盏，复又开口。

叶九答道：“会了净心咒、禁言术和定身术。净尘诀和云雷诀还不太熟。”

“你如今算是踏入修道的门槛了。之前责罚你的缘由，可还记得？”

“记得。”

“今日我只告诉你一句话，勿忘本心，你记好了。无论修道修剑，或是修其他什么，记得你是谁，要做什么，顺从本心，这便是天心道的道义。”

“是，弟子谨记。”叶九躬身抱拳，毕恭毕敬道。

“还有，”玉衡的神色难得柔和了几分，“你们出门在外，时刻多留几分心。虽说修道之人，渡万世、济苍生皆乃本分，但以你们眼下的本事，天塌了还远轮不到你们来顶。所以切记，凡事量力而为，不可逞强。”

“师父……”叶九眼眶有些热。

玉衡轻咳一声，转眼又恢复成平日里冷淡疏离的模样。他自袖中取出一物递给叶九，“这个收好。”

那是一只样式古朴的铃铛，非铜非铁，通体漆黑。

“师父，这是？”叶九接过，却是不解。

“招魂铃。”

招魂铃？那不是……“上古流传下来的那个灵器？”

“嗯。”

“这……”叶九不敢收了，“弟子惶恐。”

“此物是当初我及冠时，你师叔祖所赠。”玉衡解释道，“现下转赠于你，一来是因为你们修为尚浅，若有不测，它可救命，二来，是觉得你堪当其主。”

“我吗？”

“你仔细看看铃中。”

叶九翻过，看那铃的内部，“无舌？”

“你试试将灵力灌入其中。”

叶九凝神，缓缓聚气，指尖泄出的灵力顷刻便被吸进铃铛中。

铃上漆黑的色泽愈发浓郁，看着它仿佛心神都要被卷入。隐约有一丝清脆的声响，接着一声一声，渐渐清晰。

玉衡点了点头：“与净心咒同用，有镇魂之效。等你多参悟几番，自会娴熟了。”

“是，弟子一定用心，绝不辜负师父的苦心！”叶九郑重一拜，眨眨眼，露出些喜笑颜开的模样。

“好了，时候不早了。”玉衡开始赶人，“下去吧。”

“是。”叶九又拜了一拜，退出去把门阖好。

翌日一大早，叶九便起身了。

开门时被冷风打了个激灵。刚踏出一步，却发现门前摆了个木匣。

她俯身捡起，向周围望了望，没一个人影。复又低头打开匣子。里面的小笺上写着：

【贺静远及笄礼越迟】

匣子里还装了个樟木做的龙。不算太精细，龙身上没有刻鳞纹，也没有刻眼睛。但整个看来，却是极富神韵的，将神龙腾飞的姿态展现得惟妙惟肖。

叶九端详半天，只觉爱不释手。她拿回房中，环顾一番，最终将其摆在了书案上。又将字笺装回匣中。无意中看到师叔祖赐字的花笺，便也顺手放入。恰好放进。

整理好这些，洗漱一番。再看看玉溪昨晚给她装的几个大包袱，实在有些头疼。重新收拾了一遍，只捡了些必要的收进乾坤袋。

仔细阖上门，叶九又望了眼这浮碧台。昨日过了霜降，院里最后一朵木芙蓉也败了。打上山来，她便没出过这么久远门，想来等再回云宗，水芙蓉又该开了。

陆桑良早已背着桃木剑在门外等她。

叶九问道：“你只带把木剑？”

陆桑良笑说：“这桃木剑呢，制邪御鬼。若有歹人，就靠你的青霜了。”

“还没下山，你就想着躲懒了？”

“怎么会！”陆桑良接过叶九的包袱以示清白，“我都计划好线路了！”

这个叶九倒是没想：“哦？你想去哪儿？”

一提这个，陆桑良眼睛都亮了：“我们去东海吧。”

“东海？”

“是啊，东海。一生怎么能不去蓬莱寻仙一次呢？”

“要谁都有这样的好运，怕有成千上万的人成仙了。”

“阿九！你可是修道之人！要相信自己的仙缘！”

“我倒是信自己的，就是不太相信你的。”

“喂！”

山下已备好了两匹马，却无人送行。

世间自有多少故事等着意气风发的少年人，不必挂念。

想来他们的师父师叔，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