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你我皆是深渊里的人(2 / 2)

公主的掌中夫 归彧 2575 字 7个月前

由于那道刀痕本就不深,再加上被他擦拭过血迹,眼下,搭配上那明晃晃的掐痕,乍一看还真像被女子的指甲抓破的模样。</P>

容北书顿感晕眩,羞涩不已,扶额低下了头。</P>

兄长一天天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P>

容北书有时不由得感慨,兄长那强大的脑子里藏着惊为天人的诗词歌赋的同时,还藏着一些连容北书都会面红耳赤的东西。</P>

难怪从公主寝殿出来后沐辞是那种表情,还有在回来的路上,那些侍女太监,巡逻的士兵看向他的眼神都怪怪的。</P>

容北书瞬间涨红了脸,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P>

他暗自顺了顺气,等面上的燥热消散了些才抬头,可视线触到镜子,瞥见被她留下的痕迹时,容北书的心蓦地漏了一拍,心跳骤然间加快。</P>

只是望见一眼,就足以勾起容北书的回忆。</P>

容北书直直看着铜镜,缓缓抬手,白皙修长的手指沿着她指腹的痕迹轻轻摁了下去,感受到那一丝微妙的痛感后,只觉喉咙有些发干,呼吸都不禁颤了颤。</P>

渐渐地,他仿佛又一次闻到了那股清香,他闭上了眼,脑海中浮现的是那月貌花容,睫羽如扇,眉眼间皆是撼人心魄的艳丽。</P>

莹润的唇瓣微扬,神态娇媚,缓缓靠近,伏在耳畔呢喃出声时,气息温热香甜。</P>

容北书耳根一酥,喉结滚了滚,脖颈轻微的疼痛还了他些许清醒,却也不足以平复快要蹦出胸腔的心脏。</P>

容北书掌心覆上心口,深呼了口气。</P>

现在不只是靠近她,只要想到她都是心如擂鼓。</P>

也许她说的对,这的确是一种病。</P>

得治。</P>

不知过了多久,等容北书身体里翻滚的热潮退了些,他才上床歇息。</P>

银白月光照的屋里清冷明亮,容北书转头看向兄长熟睡的背影,耳畔不禁响起了她的声音。</P>

“容北书,我不会杀容长洲的”</P>

容北书脚步顿停,没有转身。</P>

墨玖安望着门口欣长挺拔的背影,声音轻了下来:“只要你不和我作对,我也绝不会杀你的”</P>

容北书沉默了许久。</P>

“这是一条不归路,要么胜,要么死,若我哪日遇害了,不能陪公主走下去”</P>

容北书顿了顿,语气多了几分恳求的意味:“公主,能善待兄长吗?”</P>

此刻,那一袭笔直矜贵的背影落在墨玖安眼里,多出了几分孤寂与凄凉,墨玖安眉心微凝,心里如细弦划过,烧了一寸。</P>

“能”</P>

听到坚定的回答,容北书长睫微颤,缓缓转身。</P>

榻上的身影依旧惊艳,风姿绰约,仪态万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浑身散发着矜贵气息。</P>

但是,那双平日里犀利又妖媚的双眸,此刻却莫名让他心安。</P>

容北书眼底变得有些波澜起伏,他长睫扇了扇,盖住了眸里潋滟光泽,随即,屈膝跪了下来。</P>

墨玖安掌心微微一紧,看着他双手交叠,举手加额,随即掌心触地,俯头到手。</P>

在墨玖安略显讶然的目光下,容北书行了大礼。</P>

空首礼后,容北书并没有站起来,而是跪地拱手,正色道:“臣,愿意尽心竭力协助公主,对公主唯命是从”</P>

容北书顿了顿,缓缓抬眸望向她。</P>

“忠心不二”</P>

最后四个字,容北书清醇的嗓音温柔轻缓,可恰恰因此,落在墨玖安耳朵里,在坚定严肃之余,多出了几分异样的意味。</P>

许是被这一幕触动,墨玖安唇角弯了弯,不同于以往,她的那双眸子清澈明亮,没有迷雾朦胧,只有温婉明媚。</P>

墨玖安的这一句“能”,容北书并没有质疑。</P>

容长洲所持的观点与全朝官员背道而驰,容长洲的立场和太子以及其背后的门阀士族,甚至和整个文官集团都是相矛盾的。</P>

对容北书而言,这一句“能”,比起承诺他高官厚禄还要令他动容。</P>

容北书信她。</P>

若要他细述原因,他说不出来。</P>

也许这两个月来的相处,他见过她嚣张跋扈的面具之下温婉俏丽的模样,见过她独自面对猛兽不惧不屈,见过她满身狼狈却毅然决然地保护蒙梓岳。</P>

又或许真的如她所说,早在三年前,这一切早已注定。</P>

他注定被她吸引,注定为她动容,注定成为她的人。</P>

容北书问过她,为何那般不在意自己的名声。</P>

在容北书看来,若她想扩展自己的势力,甚至插手朝堂之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民间建立威望,有了百姓的拥戴,她便有机会慢慢将势力渗透进朝中,朝中大臣也会顾忌公主在民间的威望忍让一二,不会像现在这般排斥警惕。</P>

但她却说,这个世道需要冲击。</P>

容长洲也说过同样的话。</P>

不良风气根深蒂固的时候,温和的改良是起不到作用的。</P>

然而这个以身当矛的人,能击碎积累千年的厚重的盾吗?</P>

也许击不碎,却能戳出一个窟窿。</P>

矛粉身碎骨,然而留下的这一个窟窿,会叫醒更多的人,给他们勇气尝试。</P>

这就是意义所在。</P>

“名声这个东西,对容长洲和乌靖萧那样的人才有价值,你和我?”</P>

墨玖安淡淡一笑,眼底掠过几分自嘲的意味:“容北书,你我皆是深渊里的人,早已被黑暗吞噬,可好在,孤寂的生命里出现了一束光,对你而言是容长洲,对我而言”</P>

墨玖安顿了顿,垂下长睫藏住了眸里一闪而过的哀伤。</P>

容北书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异常,心口如细针刺,“是什么?”</P>

墨玖安沉默了片晌,“是一段回忆,特别模糊,却又十分美好的回忆”</P>

“是那十一年吗?”</P>

墨玖安缓缓抬眸望向他,唇角弧度加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P>

“我本可以做世人口中合格的女子,就像你说的那样,顺着圣贤的意,顺着大臣的意”</P>

墨玖安顿了顿,声色微沉:“但我不愿意”</P>

她起身,慢步走向锦榻,目光虚落远方,徐徐开口:“我们不过是史书里的几行字罢了,一笔带过漫长的一生,后人见到了,只知结果,却不知其过程的艰辛,我作为公主,确实能比别人多几个字,但是从古至今,那些最重要的,千千万万个子民却留不下任何痕迹。携兵百万,乱世争霸,百姓流离失所”</P>

墨玖安缓缓坐下,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一向清冷犀利的眉眼此刻显得格外暗淡:“百万,在史书上只是一个数字罢了,但对当时来讲,却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百姓流离失所,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背后,掺杂着的,是多少人的血和泪?”</P>

“天下分分合合,那些被史书称赞的枭雄,或是被谩骂的昏君,无论是开元盛世还是乱世,天下兴亡,苦的都是百姓”</P>

墨玖安转眸望向容北书,见他略显怔懵的面色,轻轻一笑。</P>

“我不在意史书怎么写我,我只在意当下有没有真的改变什么,如果我败了,史书记载我放浪形骸,败德辱行,如果胜了,我也不求他们把我写的多好,若能让这世道更加公平,即便冒着名声败坏,遗臭万年的风险,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