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婉桃当家当惯了,第一反应竟然还算得上相当冷静:还好这屋子里没别人,要不然两个姑娘家家的,堂而皇之谈什么嫁娶,这可再怎么威胁也压不住下面人的闲话!
王晚宁见她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拧着眉毛,既羞又怒,两颊飞上了红晕:“……我,我问你话呢!”
天知道,她这些日子茶饭不思,可是鼓足了十二万分的勇气才上了傅府的门。谁知道这傅婉桃听见问话了,竟然是云里雾里又震惊不已的,亏自己还想这人不是稳得住的很么,只要稳得住,话就能摊开说。王晚宁想着想着,不知道怎么,心里这个时候才紧张起来,端着杯子喝了一大口茶水,心怦怦跳的厉害,竟然还觉出了几分窃喜:傅家小姐果然也不是如爹爹所说,时时刻刻沉稳大气的。
我的亲娘……这姑奶奶到底晓得她在说些什么吗。
傅婉桃下巴都要掉了,捧着茶杯的手愣是紧了又紧,才没让它掉到地上,只能兀自咬唇镇定了下来。
京城里的姑娘家嫁娶可是大事儿,一来是说不准就有被瞧上入宫的,二来则是多跟着官场门道牵连,比寻常人家的三书六礼来的还要麻烦。王晚宁这打的是什么主意,只听说有夫人之间上门探意的,哪里有未出阁的姑娘急哄哄地上门,连个弯都不转,问的还正是她平日里不怎么待见的表妹。
“……”
傅婉桃张张嘴,想说话,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又把嘴闭上了。
王晚宁紧张地错了错手,满脸通红,像是知道自己在问些什么,但还是视死如归,继续梗着脖子,秀眉紧蹙:“你,你觉得我兄长人怎么样?”
傅婉桃:“……”
这怎么还越说越明白了?……说好的两方默契揭过不谈的发展呢?
“算了,也不需得你说,”王晚宁自己又喃喃道,轻轻哼了一声,护短道,“兄长他自然是最好的,你平日里本来就叫的亲热,我哥哥待你又那么好……”话像是说得好听,实际又带着一点酸意。
“且慢,”傅婉桃这下终于反应过来了,低眉揉了揉眼睛,飘忽道,“王……表姐这是作何意?”
都说道这个份儿上了,指望人家自己刹住脚估计不大可能。她晓得眼前这姑娘吃软不吃硬,于是语气放得极软,又低着嗓子,埋下了头,姿态也放了下来。可谁料她这一垂眉低眼,王晚宁便误以为她是女儿家情态,是因为提对了人所以有些害羞,不免心里得意于自家兄长的魅力,立刻上前几步,匆匆忙忙低坐到了她的旁边,摆出苦口婆心的样子,小声开口。
“婉桃表妹,你看,咱们两家本来关系就近,如果说你同我兄长自小有情有意,那别人到底是外人,天压着也搅和不进来,是不是?”
傅婉桃正愁的厉害,听着这话心不在焉,却忽然灵光一闪,捉到了其中两个字。
“……外人?”
她转过头,正对上双眼发亮的王晚宁,双目炯炯,像是抓住了一点机会,瞧得她都有些发怵。
王晚宁话里提到的兄长,正是傅婉桃的表哥王靳。王靳表哥也算得上是年少成名的才子,这些年随父亲供职于翰林院,观之京城,已经是难得的士族少爷。
因着自己母亲和父亲的关系,两家常年来往,和她的确是算得上有些青梅竹马的情分,也确确实实要亲近地叫人家一声明琅表哥。可这都是多年来往之下的情分所致,更何况王大人早年也不是没有那个撮合的意思,但最终都被傅老爷以儿女之间由得他们自己,不可随意勉强的理由推脱了。
傅婉桃愣了好久,耳边小姑娘叽叽喳喳,她一阵放空,脑子里模模糊糊地闪现出一个人影。
树前,蓝衣,石凳上。脑海里那青年高大儒雅,模样生的俊朗,同王晚宁一样,一双眼睛容易叫人沉迷,薄唇高鼻梁,剑眉斜飞,虽然对谁都不留情面,说话做事直白得过分,但却没少帮自己和兄长的忙。傅婉桃甚至不得不承认,她自小也不止一次地考虑过,如果真是没了办法,王家的确算得上是最适合她嫁过去的地方。
可,她同王靳绝对只是纯洁的表兄妹关系,两个人除去必要的时候打打交道,互相连个容易引起误会的物件都没送过。傅府后院这一大家子要她操心,前面还有她老哥的烂摊子摆着,要少女再拿出点心思谈情说爱,只怕也太精力旺盛了。
天压着也搅和不进来……
傅婉桃凝了神色,仔细琢磨起对方的话,恍然了一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侧目犹疑着打断了对方的话:“可是天家……?”
王晚宁本来正说的兴起,被她这么一问,立刻便僵住了。即使只是一瞬间,傅婉桃也瞅准少女的神色反应了过来:她这表哥可真是大本事,竟然叫哪位天家贵女看上了!
“表姐……”
傅婉桃想通其中的关键,嘴皮干的吓人。都跟天家挂上了钩,怎么还把算盘打到她这里来了?
眼前人这么不情不愿,今日的登门肯定是这小姑娘自作主张,托了什么借口,要不然让王大人知道了这事儿,还能由得自己家的姑娘胡来?
王晚宁被她看了个透,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便一咬牙,像是破罐子破摔似的,一把拽过傅婉桃的手,距离近的像在说悄悄话,双目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