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望舒深知黎青的个性,只怕在与沈白呆在一起,有些不该说的话难免会被激起来,再加上他近些日子奔波劳累,也该准他休息休息。</P>
三人来到一座竹亭,上等的龙井已经沏好,茶香于鼻翼间萦绕,和着这山间竹林的微风,竟有种宁静之美。</P>
沈庄主为他二人各自斟了一杯,自嘲道:“在下不喜饮酒,单是对这淡茶喜欢的很。我听闻陶陶姑娘对瓷器多有研究,不知可能看出你面前这盏茶碗所出何地?”</P>
其实打一入这竹亭陶陶就被这大理石案上的瓷器所吸引,石案呈浅灰色,条纹之间泛着点青,案上的一套茶具皆为白色,迎光而看有些透明,却在背光处略带米黄,茶碗直口、喇叭形足,碗口扩张均匀,碗身光洁饱满,乍一看会误认为玉色琉璃所制,实质上是产自唐代邢窑的白瓷。</P>
如此风景,如此良瓷,陶陶故作为难的细细打量了一番,端起面前的茶碗轻轻抿了一口,茶香淡淡,先甜后苦,却又温润舒适,这才开口缓缓道来:“我看这碗有些年头,估摸着是产自唐代,又因素面无装饰,想必是邢窑的白瓷。”</P>
“哈哈哈!好!”沈庄主仰头大笑,连连鼓掌,一双眉眼喜笑颜开,“不愧是穆家少爷看中的女子,着实不一般!”</P>
沈白这句话绝非奉承,昨日黎青前来与他商讨带陶陶来此处一事,当时觉得这穆家少爷行事为何如此轻率,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白瓷种类繁多,且釉色十分相近,这个陶陶单凭一句素面无装饰就敢猜测它的出处,想必是艺高胆大尤其自信。</P>
但如此说辞不过是哄哄外行,她既能一口猜中且自信满满,想必是对瓷器观察入微,见多识广,与其说她天赋异禀是位奇人,倒不如说是常年接触瓷器的积累。</P>
想到此处,沈白望向陶陶的眼神带着几分审视,一时间竟觉得这孩子眉眼之间像极了一位故人!只不过那位故人家遭突变,如今已再无相见的可能。</P>
一盏茶过后,陶陶在沈白和穆望舒的陪同下逛了逛这和风山庄,与其说这是个绿水环绕的山庄,倒不如说是个瓷器的大本营,上至商周,下至当今,各地盛产的瓷器均有陈列,且个个精美保存完整。更有甚者,竟连陶陶也未曾见过,当下对此处觉得格外新奇。</P>
听沈白所言收藏瓷器的意义在于其遗留下来的人文思想,当你看着眼前一个个瓷器的时候,仿佛那些人就在眼前。虽说物件是死的,可被保留下来的瓷器所承载的匠人心境却是鲜活的,这大概就是瓷器真正的价值吧,</P>
用完午饭后沈白还想留他们三人小住几日,穆望舒婉言拒绝,似乎另有打算。</P>
返程路上陶陶沉默许久终于还是开了口:“你今日带我来,想必除了带我长见识,更多的是想通过和风山庄一行,让我下定决心留在穆府。”</P>
“于我而言你是一盏良瓷,我不想你被埋没掉。”穆望舒言语之中带着真诚,却也道出陶陶的价值在于她对瓷器的见解,换句话说,如果陶陶失去了这种见解,那她和普通瓷器便无差别,说到底穆望舒从始至终只是与自己做交易而已。</P>
一丝不悦缠绕在心头,毫无由来,却有些窒闷。可陶陶心中明白,能将灭门之家的瓷器收入囊中,且与沈庄主相谈甚欢,只怕穆望舒今日带自己瞧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P>
若单靠自己的能力找到另外两件瓷器,进而调查章家冤案,不知又要等上几个十年,如今有这等机会,不如好好把握。不掺杂感情的交易,反而更容易!陶陶这样想着,便是应允了留在穆府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