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以翔并不知道在G市中所发生的一切,此时的他已经再次将这座名叫“兰柯”的古寺搜寻了一遍,无论是院中的每一丛杂草,还是坍圮的每一块墙砖,那布满湿滑青苔的石阶,那再也无法遮风挡雨的瓦片,他都不厌其烦的一一查看,可他心中的希望却在一次次的落空中,缓缓的黯然下去。
直到他有些绝望的瘫坐在保存还算完好的正殿之中,背靠着仅存的几根立柱之一,感受着从背后传来冰冷而粗糙的触感,高以翔微眯着双眼,仰视着殿中的佛像。
或许,它在千年之前,也曾黄金相塑,有着无上的威严和肃穆;也曾慈眉善目,带给虔诚的信徒心灵上的升华和平静。可如今,它却只能这般残破着,高达数米的金身此时已经坍圮了大半,只剩下低矮的身躯,泛着肮脏的灰黑色。
和善的微笑面庞,也不知于何时失落,那惨烈的断裂处,凝结着岁月的痕迹,那拈花微笑的手指,此时也只剩下了残破。
“佛祖啊佛祖,若是当初你就能够料到世人为你铸造的金身法相,会在有一天变成这般坍圮败落的样子,你当初会否接受他们的香火敬奉,还是说世间礼佛之人,都只是为自己的内心求一个寄托而已,他们本不在意,而你也并不在意?”
高以翔望着那佛像残破的手指,不住的呢喃着,语调越来越高亢,说到最后更是轻蔑讥笑起来,那笑声越来越放肆,越来越狂妄,直到眼眶中浮现出了点点泪花,他的笑意依旧没有收敛的意思。
此时在他的心中,那无法真正料定后事的佛祖,就如同王崇一般,谁也无法真正的谋定一切,就像是他眼前的这座古寺。
或许之前王崇的确在这里留下了什么线索,可不知时光过去了多久,曾经他所留下的痕迹,也可能如那辉煌的大佛一般,彻底的颓败,归于尘埃。
高以翔确信自己已经将整个的兰柯寺都已找遍,却依旧没有任何的发现,若是王崇真的在这荒凉偏僻的古寺中留下了任何的线索,那此时的情况,便也只剩了一个解释,那便是有人捷足先登。
随着那有些无奈的想法在高以翔的心头升腾而起,一道低沉却透露着禅机的话语,仿若在天外响起,径直的落在了他的耳中,让高以翔的心神也突兀的为之一清。
“佛本是佛,无外相无着相,存乎于信者心间,游离于不信者之天外,佛不问来生极乐,只顾今世生老病死,佛本慈悲,有欢喜相亦有嗔怒相,可却不着外物之相,所谓佛身,不过外物,不盈于怀,施主,又何必着相。阿弥陀佛。”
直到最后口宣的那一道佛偈落到高以翔的耳中,他才恍然回神,猛然起身,朝着门口的来人望去,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缓步踏入之人并不是隐居在山林之间的得道高僧,反而是高以翔昨日傍晚曾在小镇之上见过的那个恐怖老者。
看着那张淡然微笑的脸庞,高以翔的瞳仁不不由狠狠一缩,昨日他只是觉得那老者身上的气势太过可怕,可是今日一见,他的心却是缓缓的沉入了谷底,纵使只是短短半日的间隔,那老者站在高以翔的面前,却好像蒙上了一层浓白色的迷雾一般,让高以翔再无法看破。
在那充斥在心底的恐惧之下,高以翔依旧挺直这腰杆,摆出一副桀骜不屈的样子,只是用力梗起的脖子,依旧涨红的脸庞,却早已出卖了他的内心。
“敢问老丈,究竟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