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爷叹出一口气，靠着巷子的墙壁坐下，在黑暗中瑟缩成一团，正如那时在火焰中冰凉着身躯的孩童。阴影带给他强绝的力量，却将他心底的温度一寸寸地抽走。

慢慢地，他扶着墙站起身来，心中暗叹：“还不到我这个没用之人倒下的时候啊。”忽地，他神色一动，向着巷子外的阳光下看去，随即匆匆地扯紧黑衣，遮挡住满身的伤口。

一个人逆着光走进了小巷，在面爷眼中似乎所有的阳光都聚集在了他身上。这人一眼就看到了和阴影融于一体的面爷，眼瞳晶亮，连忙急走两步，少年气很重地问道：“怎么……”

“尔建……”面爷脸上显出一些焦急来，将黑衣裹得更紧，但却遮不住那满身的伤痕，血流如注。尔建远远地瞧见，脸色一变，加快脚步：“你怎么了？”

看见面爷身上蚯蚓般歪歪扭扭的撕裂伤和烧灼的痕迹，尔建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表情冷若冰霜，心中却似乎有着火焰点燃了他的心脏，顺着他的血管在燃烧。

“谁？”尔建像是一条炸了毛的猫，语气中的寒意却让周围的温度凭空降了几分，“到底是谁将你伤成这样？你又跑哪去了，为何一出我的视线就……”他说得太急，猛烈地咳嗽起来。

“只是一个任务而已。”面爷叹了一口气，松开黑袍，从其中掏出烟枪来。烟枪上面满是干涸的血迹，他却不甚在意，点燃烟草就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咳，就是那劳什子燕紫凝？”尔建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却仍旧板着一张小脸，“她不是只是个练气期的小修士吗，怎的把你弄得如此狼狈？燕家的人出手了？”

“没有。”面爷吐出一口烟气，在氤氲中看向远方，说话声中带着些许唏嘘，“说来话长了，我将她拉入结界中，按理说燕家来不及救下她来，但我没想到她自己还有一张底牌……”

“不过，我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完成了任务。我能看见燕紫凝的虚弱，就算还活着也是奄奄一息，她中的是最无解的火毒，现在只不过是在看着死神向她走来罢了。”

“若是组织里那些以绝望为生的魔头看见，不知得有多高兴。”面爷缓缓地吐出一口烟气，动作似乎牵连到了伤势，一阵地呲牙咧嘴，差点儿把烟枪把咬掉。

尔建冲上前来，瘦弱的臂膀搀住面爷，咬牙切齿地说道：“这次谁都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之外！”他一阵阵地碎碎念，“每次消失都要出些事情，我受够了！”

“行，行。”面爷挣脱开尔建的手臂，却一个晃神，向后仰倒，靠在巷子的墙壁上。他仰望着黑暗遮挡不了的明亮天空，自嘲地嘿了一声，颤抖地吸了一口烟枪。

“我的任务还没有结束，”烟雾攀附上他的脸庞，“给你，看看这个。”面爷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卷曲的，不知是哪匹倒霉灵兽的皮做的纸张，手一颤，纸张便展开变直，像一把吐着锋芒的软剑。

尔建一脸迷惑，伸手接过纸张，充满灵气的眸子像是专注的猫，迅速地一掠而过：“这是什么，组织上的任务？让我看看……寻宝令？远洋城附近出现宝物了？”

“是的。”既然站不起来，面爷就干脆顺着墙壁蹲了下去，一口口地吸着烟枪。阳光打下来照在他身上，让他活像个把自己灌醉后找不到家的醉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