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
“说。”
“张世杰、苏刘义已各自逃生,其他——”
陆秀夫摇了摇头,示意海上的形势已无需下属详细说明,转而安抚起面前哽咽的少帝。
早在上个月,元军便在张弘范的率领下,对崖山宋军形成了三面包围之势。
元朝水师火攻不成,便加强了对出海口的封锁,将大宋十万军民围堵在海湾内部。
饮、炊均被切断的大宋军民,只能以海水拌干粮下咽,呕泄而亡者一日甚过一日。
庆幸的是,连日的激战,并未摧毁大宋最后一批英勇之士的决心。
他们还能再坚守五天,十天,半个月,一个月,甚至更久。
只可惜,国运无常,人力有时尽。
今日,元军假装宴会,实则以奏乐为号,对宋军发起了总攻。
宋军大败。
元军水师连破宋军船阵时,张世杰曾派小船来接少帝突围。
陆秀夫唯恐张世杰挟帝受降,又担心小船是元军假冒,没有答应。
直到听闻下属奏报,他才恍恍惚惚地意识到,张世杰如果要投降,一定不会等到现在。
“该把陛下交予他手的……”
身为大宋最后的相国,自蒙元南侵以来,他总是在事前殚精竭虑,事中随机施为,事后扼腕叹息:
有收复之君时,无收复之臣;
有收复之臣时,无收复之君。
直至君臣皆无。
一条条擅权专恣的奸相,一个个目光短浅的抉择,终将大宋皇室逼到了亡国灭种的境地。
这其中是否有他陆秀夫一份责任?
“昔年怒骂蔡京、秦桧、韩侂胄、贾似道……今时方知,我亦非救国之良臣,何以痛斥彼辈?”
陆秀夫苦笑一声,两行清泪顺着清癯的面颊,滑落在小皇帝的衣襟上。
“师父别哭。待昺儿长大,一定励精图治,挥师北伐,再造乾淳盛世。”
赵昺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抬起被宽大的衣袍遮盖住的手背,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老师的眼角。
殿前司侍卫王武威持枪下跪,咬牙道:
“左相放心,俺拼了这条命,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的命不要,也要护陛下安全突围!请左相下令!”
船上剩下的内侍、侍卫都跪了下来,发出相同的请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