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崇君明白,自己刚才的话确实有些失态。
他尴尬地捋着胡须,发出几声干笑,又吩咐孔家的晚辈们原地待命,自己则转身走向另一侧,装作去找吕文焕商议要事。
此时,陈宜中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与只带了二三十位胎息的其他几家相比,孔家这边竟然浩浩荡荡地来了一百多名修士。
陈宜中冷哼道:
“这架势,简直是摆明了要震慑谁似的。”
端明殿学士吴长因看到这一幕,不禁摇头叹息。
他低声对陈宜中说:
“看来我们这位衍圣公,是担心王璟山一到场,就会当众对他不利。”
陈宜中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疑惑道:
“我听说剑仙在成都的时候,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他怎么可能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孔老先生不利呢?”
吴长因轻轻摇头,分析道:
“话虽如此,然王璟山终归年轻,涉世不深。他们总爱认为,只需快意恩仇,便能解决所有问题。”
陈宜中沉思了片刻,眉头紧锁道:
“可太后已经在内朝议事上,明确支持孔家了……剑仙也收下了刘家那三个替死鬼。这种情况下,孔老先生又去找峰岳大人求保,岂不是画蛇添足?”
就在这时,程样端着一杯茶水悠哉悠哉地走了过来。
那茶水看似普通,却散发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清香,让人不禁好奇这茶水究竟是从何处弄来的。
于是,陈宜中好奇问道:
“你这茶——”
程样轻轻地扫了陈宜中一眼,语气带着几分呛人的意味:
“事关身家性命,家族荣辱,孔崇君纵使小题大做,又有何过?”
话一出口,陈宜中的老脸顿时如调色盘一般,变幻莫测,精彩至极。
不远处的地方修士们,虽然没有直接听到他们的对话,但却通过各种方式——或是唇语解读,或是手势比划,或是笔墨传书——纷纷议论起前方大人们的交谈内容。
“瞧啊,瞧那尚书大人,真是如血燃泪傀般易爆。”
有人无声议论,“方才还与吕大人争执不休,此刻又找上了陈大人,这是要大闹一场啊。”
“哼,你们知道什么?”
另一人似乎对尚书大人的过往颇为了解,不屑地反驳道,
“尚书大人可是黄山名景丞相——程元凤的长孙,家族素以忠诚正直著称于世。他的眼里,岂能容得下尔等这些二臣修士的苟且之事?”
“你!”
“哦?这么说来,尚书大人还是个有故事的人物?”有人好奇地追问。
“那可不?就说那崖山海战之后吧,仙法降世的消息还未传开,尚书大人便已经率先募兵,顶着被围剿的危险,从江南一路赶去琼州支援。这等气魄和忠诚,岂是吕大人陈大人能比的?”
“原来如此,难怪他看不上我们这些二臣修士。”
另有人以手语质疑道,“吕文焕确实投降过蒙元,但陈大人并没有啊?”
“哼,陈宜中虽然没有投降,但他见大宋不敌蒙古,便直接抛弃了朝廷,远遁到南边的占城去了。”
另一人冷笑道,“这等行径,与逃兵何异?尚书大人自然也是看不上眼的。”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理解,“这逃兵与降兵,在尚书大人眼里,恐怕都是一样的不堪吧。”
突然间,一道响亮的声音划破了周围的宁静,竟毫无遮掩:
“老夫与吕大人一样,确曾身为二臣。”
声音的主人,留梦炎,带领留家众修士出现在众人身后。
“但你们这些后生晚辈,真的以为程尚书就是什么无可挑剔、光明磊落的圣人吗?”
随着留梦炎的赫然现身,原本窃窃私语的地方修士们,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瞬间噤声,一个个低垂着头颅,连大气都不敢喘。
留梦炎目光如炬,扫视了一圈后,最终定格在最前方的几道身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