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成就斐然,孔崇君的内心仍常感怅然若失。
“老夫自幼沐浴圣人教诲……然时至今日,我究竟是一位秉承祖训、传承学问的智者,还是一位在权力漩涡中巧妙周旋、游刃有余的赌徒?”
他时常这样自问,却难以找到确切的答案。
亦或许,《论语》的智慧之海中藏有解疑的钥匙,但多数时候,他选择了视而不见。
总而言之,如今的孔崇君,虽已年近九十高龄,但为了孔家的存续,正在进行第三次博弈。
“族长,那王璟山会不会一时冲动,找上门来与我们为难?”
孔崇君闻言,并未抬头,只以手中的笔在祭文上轻轻划过,留下一条遒劲有力的墨迹:
“此子已收了三条人命作为交代,明日我还会亲自登门,将越州产业悉数奉还。他有何理由寻衅?”
“可是……今日净土寺的僧人杀了他的手下,这难免不会让他迁怒于我等。”
一位族老忍不住插嘴道,神色中透露出极大的担忧。
孔崇君听闻此言,露出一抹深不可测的微笑。
那皱纹交织的嘴角,与八日前在钱塘县那失魂落魄的形象,简直恍如两人。
“这便是我要给王璟山上的第一课:不逾矩。”
说罢,他将手中写好的祭文轻轻铺在案上,动作既威严又气度,仿佛正享受着他身为孔家族长的巅峰时刻。
“临安乃仙朝首府,是各方势力交汇之地。无论是处理事务还是分配利益,都需遵循一套既定的规矩。
“即便王璟山修为高深、剑法独步天下,也不能将朝堂视为他快意恩仇的江湖。”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老夫此次让步,将孔家产业拱手相让,这并非软弱,而是‘长者赐’。
“借助民间声势对他进行打压,则是要让他领教我江南士家,恩威并施的手段,从‘不辞’变为‘不敢辞’。”
“若他非愚钝之辈,往后便会明白,在这临安城中行事,必须遵循我们的规矩。这规矩,便是他立足之根本。”
老人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既为这座祠堂增添了几分暮气,也给这帮族老吃了颗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