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最后的虎符(1 / 2)

回到了宫中,若严亲手把刘长安置给太医,并向吕后禀报他挟持杨冠玲一事,说明他正巧路过于此,却未料那情况实在不对,才在即时间伸手救助。不过关于虎符的一切,想当然而是一定得隐瞒的。

吕后也是知道刘长与张嫣的事的,可听闻这消息却不免神色大变,好歹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她又怎么舍得责罚?且看刘长这神智不清的样子,她只觉得近日时运不济,让从来相信世无鬼神、人可与天相争的她,动身前往城外消灾祈福,行袚礼,拜祭慰祖去了。

秋风起,萧瑟乱,黄花满地,憔悴损败。残叶卷起一波一波轻叹,顺着年华悄流纵去,不再复返。

自从绑架那一日后,若严这人便安静了许多,常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令人不解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杨冠玲突然忆起他以前说过的那句:“你终究是不够了解我。”

那时的她只懂得沉默,可现在,她只想告诉他:我会尽我的能力去了解你,因为我是真心信任着你。

──事到如今,又怎么可能还不相信?

可每当人走到她跟前了,她却总是忍不住东扯西扯的,不知不觉已然乱聊了一通。

日子便这样平凡地过了几天,直到这日傍晚,刘盈突然招了杨冠玲入宫。

此时若严已不在宫内,他依照了计划跟着吕后前去了祭祀之礼,只为探听更多关于虎符的消息。

而刘盈仍旧宿在长乐宫中,其时已逢傍晚,鸟啼归返,霞光血红而靡弱,整座天空仿佛正被不知名地墨黑色生物一点一点地啃蚀著,也不知何处才是尽头。

顺着宫女的带领,杨冠玲走进了内殿之中,入眼便望见坐卧于榻上的刘盈。

他手拾著书简,竟是在。

“先别急着让他们退下。”瞧见她来,刘盈放下手中物,不禁勾勾唇,笑颜温暖万分,“你肚子饿不饿?”

杨冠玲细细地打量着他,只见他脸色微白,未至红润,不过精神看似挺好的,应当并无大恙,她弯唇点点头,笑问:“难不成你这里有吃的?”

“有,当然有,你可别小看我了。”刘盈煞有其事地点着头,一脸得意,他拍拍手,宫女便将菜肴一盘一盘端了上来,阵阵香味扑鼻,看那菜色,必是美味无比样子。

刘盈指了一盘菜,“你可还记得,这是我俩第一次来母后殿里时,你吃得不亦乐乎的五花肉。”

他又比了另一道,“这是冬狩那次的八宝桂花糕……”

他一连讲了好几道菜,都是杨冠玲说过好吃的,可蓦地,他表情有些尴尬,抬手指著一道菜小声地说道:“你还记得吧?这是我偷的窝窝头,你别那么介意……”

此时此刻,杨冠玲早被他这惊喜弄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瞧见那窝窝头,只觉心里头暖意涌起,回忆浮现,她摀著嘴,禁不住笑问:“……你弄了那么多菜,可有喝的可以搭配?”

刘盈看她不恼,搔搔头,嘴角笑意更浓,似春风和煦般,“这我怎么敢忘,只谅你别喝多了才好。”

莲花醉饮浮生尽,唯盼晓梦莫复醒,这酒亦如记忆中般香甜润泽,薰香缭旋缠鼻,她唇抵著酒盏口,犹豫着,却觉得这酒于她,怕是不能再喝了。

“怎么了?”男人看她停止了动作,以为她不喜欢,正困扰著,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忙挥着手惊喊道:“你别误会!这酒里没参春药的!”

“……”

杨冠玲被他这话囧得口水都喷了出来,眼神颇为无言,满脸黑线。

“嗯?难道你不是因为这事……”刘盈语焉迟疑,眨眨眼,一时窘红攀附,双颊有粉晕缠绕,这在少女眼里堪成一大奇景,乃百年不可多见。

噗哧一声,杨冠玲终究是承受不住大笑起来,她看了看桌上的菜肴,点点头,缓口气才道:“我还是先吃一些吧,到时渴了再喝喝茶就好。”

她就这样捧起碗,准备吃着菜,突然抬起头,望向凝视著自己的刘盈,不免笑问:“你不吃?”

刘盈眉宇间有一瞬的怔忡,回神后他摇摇头,静静地一笑,“我吃过了,你吃吧。”他一语说完,恰似想到了什么,翻身躺回来榻上,背对着她道:“我这次就不看着你吃了,免得你不自在,你慢慢吃,吃好了再叫我,我等你。”

听这话,让杨冠玲想起了冬狩的事,她会心一笑,用力地点着头,专心的吃起饭来。

饭吃完了,看着宫女们收拾家伙离开,她脚步踱到了刘盈旁边,笑着询问他,“你说吧,难得召见我,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的。”

刘盈并不急着回答,只是转过身,面对着她,闭着眼缓缓开口,似在拿捏著语气:“……等那东西一集成,你便要离开了,对不对?”

杨冠玲闻言浑身一僵,好半晌才轻声答:“是的。”

听她这语气,刘盈睁开眼,眼底浮起笑意,拍拍床示意她坐下,“离开是好事,都说了我会助你,言下之意即是绝对不会阻拦你的。”

杨冠玲心底不由一松,又闻刘盈笑道,“既然有家,为何不回?没有人会想离乡背井一辈子的。”

“所以,我也只能在此助你一臂之力。”

他手到自身胸口处,探入衣襟,取出一物,毫不犹豫地塞到少女手中。

杨冠玲呆住,盯着手里的铜制品,这不是右半虎符全身这是什么!

“你别担心,是真的。”刘盈笑容轻轻浅浅,轻叹一声,他低着头语气隐带歉意道:“不过,我要请你原谅我一件事,其实,在你上次与我坦承时,我早已拿到一块虎符了,却没老实同你说。”

顿了顿,他呢喃著,“可如今全都交给你了,于我,已是没有遗憾。”

抬头看向杨冠玲,他眉眼弯弯,“你可是一次拿到两个呢,怎么样?我这诚意勉勉强强还算足够吧?”

杨冠玲惊愕的瞪着他,身体微微打颤,心里头复杂紊乱,激动得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我真的谢谢你……”

泪水灌入了眼眶打转着,她傻傻地望着手中物,有点慌。

“你放心,给了就给了,不用你还的。”刘盈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一副好气又好笑的样子,“拿到了不是该开心吗?怎么一副快哭的模样?”

他拾起袖中帕子,动作轻柔地拈去她泪滴,一脸嗔怪道:“小姑娘一直哭一直哭,小心眼肿成核桃,变成一只小花猫,”他摇著头,故意长吁一声,“到时候若真如此,我也没法子救你啦。”

杨冠玲被他逗得破涕而笑,抓住帕子便是擤了擤鼻涕。

刘盈瞪眼,语气甚是惋惜,“我这可是上等丝绸呢……想不到你竟然拿来抹鼻涕……”

杨冠玲扬起下巴,朝他吐了吐舌头,笑答著:“反正擦都擦了呗,再洗不就成了?”

“──这话说得倒也没错,”刘盈故作认真地点着头,沉吟了一会儿便弯下背作揖行起礼来:“那就有劳杨姑娘了。”

杨冠玲整个人气结,却是不知该如何出招,刘盈大笑出声,举起手揽着她躺到了自己身边,拍拍她的肩膀道:“你别气,别气,我闹你玩的,你且勿当正经。”说完的同时他移动起身子,躺得地方比少女高了一些,他斜卧著,一手撑著脸,手肘靠在枕上,就这样低着头看向她。

此时杨冠玲正面朝上躺着,忍不住斜眼睨他,笑道:“你这样卧,难道不会不舒服?”依照她自己个人的经验,这个动作是绝对会让手部发麻的。

不过这姿势的确会让一个人的性感指数飙升,她突然想起铁达尼号的萝丝小姐,可想一想,这终究还是不大一样的。

刘盈笑了笑,眸色灿若星辰,面色是一派轻松,“难得嘛,偶而做做想必是无妨的。”

杨冠玲闻言一笑,却没笑近心坎中,唇畔呈平,接续而来的便是一阵冗长的沉默,她垂下眼帘,深吸一口气,轻轻地道:“刘盈,你这样做,我还不起的。”

刘盈亦静默了许久,才答道:“我没有要你还什么。”

杨冠玲皱着眉,沉沉地叹了口气,“我实在欠了太多人情。”

刘盈一笑,柔声询问著,语气轻松随意:“现在的辟阳侯,待你是挺好的,对吧?”

杨冠玲听了禁不住睁开眼,刘盈仍旧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瞧见她吃惊的表情,他勾勾唇,神色温和如常,眼底暖洋洋的,“实不相瞒,其实我从很久以前就有看过他了。”

杨冠玲就这样呆呆的盯着他,原来刘盈是知道的,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他从来就不是傻子,许多事他都是明白的,只是没有表彰出来罢了。

这大概也是能从吕禄手里成功拿到虎符的主要原因吧?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杨冠玲口吃着,有点慌张,眼睫眨得飞快,“他帮了我很多忙……”

“──只要待你好他便是好人,”刘盈抚了抚她的发,轻笑道:“你别那么紧张,我没在兴师问罪。”

摀著嘴轻咳一声,他两眼凝视着她,颊窝泛起抹苦涩之意,“我想,你还是说说你那边的事吧,你知道我最爱听的,况且这眼下我暂时也不适合多说话……”他手放上嘴又是咳了一声。

苦笑着接过少女递来的杯水,刘盈点点头,“多谢了。”他饮了几口,随即拍拍枕头,一脸恳切道:“我现在好多了,请杨姑娘继续吧!”

杨冠玲有些无奈,却还是乖乖地躺到了他身侧,视线望向帐顶认真问道:“我记得我上次该讲的都讲了,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随你讲啊,你讲什么我便听什么,”刘盈眸光柔得可以出水,他着迷似地瞧着少女侧脸,替她掖了掖被子,“再不然,你说说看在你们那边我们这里算是些什么吧?”

“……我们这些人,在你所说的未来里,代表着些什么?”他微微一笑,“我在未来,或者应当说我的未来,到底又算什么?又代表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