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里, 学校小卖铺开展了新业务,卖加热过的饮料。
沈悦之和谢青阳一人买了瓶咖啡, 慢慢往教学楼走。
早晨起了雾,她们从小卖部出来时, 往西边看,办公楼隐隐绰绰。
说是咖啡,其实加了很多奶,半点不苦,喝起来反倒觉得甜。
谢青阳拿瓶子暖手,纤细修长的指头拢在深咖色的塑料瓶上,简简单单就是一道风景。她站的离沈悦之很近, 有点要把沈悦之往旁边挤的架势。但在沈悦之看来, 这明明是想凑到自己怀里。
她看看女票缩着的肩,有点无奈,又有点心疼。后面干脆直接揽上谢青阳肩头,步子快了点, 带着谢青阳走:“快点回教室吧。”
转校生应了声。
之前去小卖部的路上, 沈悦之简单地讲了宿舍发生的事。
早起后,一宿舍人给孙敏摊牌,说每个人都被孙敏妈妈找过。沈悦之自觉自己不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但她还是觉得,孙敏那时候的脸色是不是太苍白了点。
几个人都刚起床,孙敏的袖子还有点没打理好,秋衣露了条桃粉色的边的外面。
沈悦之就站在自己床边, 听李蓉讲话。等李蓉讲完了,沈悦之的视线乱飘,看着孙敏手指僵硬地将那点秋衣边折进外套里,沉默了下,说:“我知道了。”
也是巧合,她给谢青阳说完时,谢青阳也说:“我知道了。”
而在这会儿,空气带着能渗进骨头缝里的寒意。才几步路的功夫,刚买的热咖啡已经变温了。沈悦之严重怀疑,等两人到教室,手里的塑料瓶也就凉的差不多。
她一开始是期望谢青阳能给自己一些建议。接下来和孙敏相处时,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用什么样的话安慰,或者需不需要安慰……
但谢青阳只说:“好像的确挺麻烦的。”
难怪早晨要耽搁那么久。
有了这句话,沈悦之就想,好像事情的确很麻烦。
青阳毕竟和孙敏不熟,以她的立场,似乎也很难说出什么。
两人回到教学楼三楼时,上课铃还没响,但也只剩一分多钟。
孙敏和李蓉站在楼道尽头的窗口,沈悦之一眼看到窗外光秃秃的树枝。走廊太嘈杂,她听不见那两人正在说什么。但总归,还是围绕昨天、今早的那些事情。
谢青阳拉了下她的袖子:“往哪儿走?”
沈悦之回神,发觉自己已经站在教室后门的半步外。
她默默收回脚,往教室迈了一步。
谢青阳跟在她后面,一起往座位晃悠。
买咖啡的明面说法是为了提神,实际上就是嘴巴太淡。这种饮料又不含多少□□,一口灌下去,该困还是困。
尤其是礼拜一,第一节课语文。倒不是说老师教的不好,就是课本身太催眠。
沈悦之路走到一半儿,惊觉:“不对啊,今儿早上怎么没升旗?”
她骤然刹车,谢青阳差点撞她身上。
学霸同学堪堪收住脚步,平静道:“纪检早读前来通知了,说天气不好,升旗取消。”
沈悦之:“哦哦。”她之前居然全无所觉,就自然而然地上了早读。
沈悦之想,如果自己有日记本,一定要往上面写:“果然是学傻了,脑子都木了,连周几都不记得。”
可惜她没有,所以就只能看着谢青阳拿出本子,写上日期,然后在第一行含蓄、而又光明正大地吐槽:小s早晨来晚了,宿舍的事,具体略。她没听到纪检说早上不升旗,结果背了一早读《梦游天姥吟留别》,一点儿没觉得不对。
谢青阳写字的时候,沈悦之就挨着她,很得寸进尺地把下巴搭她肩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宝贝,你怎么这样啊。”
谢青阳继续写:b,小s还说“你怎么这样啊”。
沈悦之:“等等,你怎么连这都写,删了删了。”
谢青阳照样搬到本子上。
沈悦之脸颊股成河豚,又没法对自家女票生气。她哭笑不得,觉得谢青阳实在有意思,要不是教室里人太多,自己一定要把青阳抱在怀里好好亲一亲。
可惜现实条件不允许,只要退而求次,在谢青阳耳边说:“你再写我就亲你啦?”
谢青阳的笔顿了顿,沈悦之自以为得计,正要笑出来,就见女票的手又动了。
日记本上多了一排字:还威胁我_(:3?∠)_
沈悦之:“……”og血槽空了!
谢青阳画的颜文字很q,和她自己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沈悦之看着那句对自己的话的总结概括,深呼吸了下,坐直一些,左看右看,寻找谢青阳身上防守最薄弱的地方。
脖子?腰?腿?
她看快做出决定,蓦地向前,手朝女票的腰挠去。
上课铃响了,但铃声总要维持一段时间。这会儿教室里还是很嘈杂,沈悦之觉得足够自己使坏。
果然,她的手刚一碰上,还没挠两下,谢青阳就破功。她往墙壁的方向靠过去,像是想避开沈悦之,可惜地方狭小,避无可避。只好伸手抓住沈某人,嗓音都和平常不太一样:“别闹。”
沈悦之挑眉:“我在闹吗?”想想就觉得自己这会儿的表情超帅气=口=!
谢青阳一顿,果断换一种说法:“好啦好啦,我不写了。”
沈悦之得寸进尺:“不写就行?”
谢青阳:“那你还要怎么样?”
两个人很不严肃地谈判,谢青阳的语气很软声音很轻,听在沈悦之耳中,根本是在撒娇。
她心里荡漾了一下,想着“天哪我女朋友怎么这么可爱,真想在小旅馆狠狠欺负,啊不,摸摸她揉揉她”。这点想法很快反应到表情上,沈悦之的眸色一下子就深下去。在谢青阳看来,就是这个人亲自己时会露出来的表情。
而且不会是单纯地亲吻。沈某人的手总是很不老实,不仅要探进衣服,还专门找肉最多的地方,揉一揉捏一捏,腿也跟着使坏。
语文老师已经踏进教室,同学们渐渐安静。
谢青阳又往墙壁的方向缩了点,看看讲台上的老师,再看看身前的沈悦之,露出一本正经地表情,提醒她:“老师来了。”
沈悦之哼哼唧唧地收回手,眼里写满“下课继续”、“你等着”。
谢青阳抬手去拿面前的笔记本,想一想,毕竟是上课,于是冷静地又往上写了几行字。
na:little s
age:3
strength:99
dexterity:99
telligence:01
vitality:99
aror:99
daage:99
沈悦之在一边光明正大地看。
前三行没问题。第四行……她悄悄在语文《五三》上记下一个单词,准备待会儿下课以后借个字典查一查。第五行很眼熟,不过也得查一下。第六行,第七行……
沈悦之摔笔。
谢青阳在一边抿了抿嘴,露出一个细微的笑。
沈某人的心思完全被自家女票占据,一上午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过去。
她和谢青阳一起吃了饭,放了餐盘,再送女票回宿舍。
用“送”来描述,实在有些有些夸大其词。但不管怎么说,她都很享受这几分钟的路程。和谢青阳道别的时候还很依依不舍。
谢青阳说:“可以多待一会儿。”
沈悦之瞬间打起精神:“真哒?”
谢青阳:“嗯,回宿舍以后也没法睡。”
沈悦之瞬间脑补很多,当即就要撸袖子。
谢青阳:“……有人说要看书,就让她们看呗。熄灯以后就安静了。”
沈悦之默默把右手从左手袖口挪开。
周围都是人,谢青阳还看到邱童走过。
那个之前对沈悦之告白的女孩子这会儿大概是真的放下了,哪怕连着偶遇这么多次,也没有上前打招呼的意思。
她错开一点视线,倒不准备浪费这几分钟空闲。高三嘛,就该辛苦一点。
谢青阳先问:“早上的课文背过了吗?”
沈悦之一愣,显然没想到,女票居然不和自己温柔小意地谈人生谈理想。但她又很快想到,这会儿多背一句话,高考考到了,就是两三百人的距离。
挤下那两三百人,她便能在以后的日子里离谢青阳更近。
眼前的少女,就是沈悦之在高三生活中最大的动力。
她看着谢青阳,对方正抬头看她,眼中带着阳光的色泽,琥珀色的瞳仁带着莹润的水光。她的皮肤实在是白,但又不至于带出病色,是一种让人看着很舒服,仿佛象牙般的颜色。
沈悦之的喉咙微微动了下,耳中是自己吞咽的声音。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刘晓?郑骸熬尤辉诒晨挝模俊?br>邱童作惨不忍睹状,捂脸:“好了好了,快走!”
大约是李蓉说了些什么,等到沈悦之好不容易做足心理准备、推开宿舍门时,朝她打招呼的孙敏神情十分自然。可到底是觉得不高兴,唇角的弧度还是显得僵硬。
沈悦之顿了顿,又回想起自己之前发觉孙敏与纪检在一起的时候,谢青阳说的那些话。
她想:“好吧,我就是骑士病,不过”
后面的话有点矫情,哪怕是在心底,都不好意思明确讲出。
沈悦之隐隐约约飘过一个念头,便对孙敏点点头,自己手脚伶俐地爬上床,扯开被子,准备睡觉。
她就是骑士病,看不得别人伤心。
但作为一个骑士,她的公主,只有一个人而已。
沈悦之干咳了几声,把被子扯到眼睛上面,无声尖叫:“啊啊啊果然还是很羞耻!”
她没怎么睡好,但身体底子棒,到了下午还是精神旺盛。
前两节都是罗老师的英语课,沈悦之给谢青阳传小纸条,表达自己的决心。
谢青阳礼节性地回了个颜文字。
沈悦之:⊙v⊙
两个人摸鱼了半天,沈悦之被叫起来回答问题。
是个问答,结果曲璐璐在一边喊:“选a!”
沈悦之简直想打他。
相比之下,她同桌实在可爱多了。谢青阳在两个人传的那张纸条上写了几个关键字,沈悦之视力好,一眼瞄到,就开始胡诌:“she wantsbe respected and the keeper akes her feel that”
曲璐璐一脸遗憾。沈悦之坐下的时候正好看到,于是更手痒。
她课间去□□曲璐璐,曲璐璐夸张地向谢青阳求救。
谢青阳坐在,间或微微笑一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曲璐璐哀嚎:“学霸你学坏了!变得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沈悦之在他头上削一下:“闭嘴吧你。”
曲璐璐抱着头,敬职敬业地继续嘤嘤嘤。
沈悦之摩拳擦掌:“下面是不是还有节体育课?”
曲璐璐怂了,可怜兮兮地闭起嘴巴,还做出一个缝嘴的姿势。
笑笑闹闹的时候,课间很快就过去。到了地理课,老师讲之前发的卷子。沈悦之被谢青阳委以重任,拿着同桌兼女票的卷子,等到有错误的地方再叫对方听课。
谢青阳面前则摊着沈悦之的卷子,另附一本政治知识点小册。
两个人配合无间,只是结果让沈悦之略觉遗憾。老师讲完二十来道选择,结果她只叫了谢青阳一次,还是在临近下课,最后一道题目。
她自己倒是记了很多七零八碎的知识点,只等之后再在笔记本上整理一遍。
沈悦之盼着下课,盼着体育课时去操场上浪。曲璐璐则截然相反,苦着一张脸,和马骁千叮咛万嘱咐:“骁儿啊,你待会儿一定得替我看着点儿。”
马骁很无语,说:“至于吗。”
曲璐璐猛点头:“至于的!我总觉得之前悦姐身上传来了某种杀气。”
沈悦之:“你说什么?”
要不是认识的时候年级已经不小,沈悦之和曲璐璐也算得上发小。两个人一起打球时是神队友,当对手的时候就不太尽如人意。
括弧:“人”指曲璐璐。
临下楼前,沈悦之勾着曲璐璐,转头问谢青阳:“同桌,你待会儿来看球吗?”
曲璐璐先是冲谢青阳摇头,心里想:“你来了悦姐岂不是更凶残了啊啊!”
但转念一想,又猛地点头:“算了算了,还是来吧,不然悦姐下黑手咋办qaq。”
可惜他的想法一点儿都没法传递给谢青阳。学霸还仿佛特地坑他,对沈悦之道:“璐璐是不是冷啊,怎么一直打哆嗦。”
曲璐璐眼睛一翻,心里只剩下一行字:“天要亡我。”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渐渐地,也有女生找罗老师请假,希望体育课的时候留在教室。
嘉明的假难请,哪怕是体育课也不例外。尤其是对初三学生,他们中考要考体育,于是每节体育课都得拉筋跑圈。
但在高三生的事情上,各种制度,都要放宽一些。总归是不计入高考项目的学科,学生们大多也都是在操场上看书做作业。
罗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暗示女生每个月“不方便”的时候可以不下楼。谢青阳算算时间,觉得下次来例假大约正要考试,不然干脆直接把机会用掉?
如果沈悦之知道她的想法,大约会很热切地表示:“不然把我的机会也给你用吧!”
想到这里,谢青阳的步子一顿,很快又恢复过来,从容地拐进老师办公室。
沈悦之和曲璐璐勾肩搭背,看着学霸的背影。被钳制地弱势群体先说:“没想到啊,第一居然也会找理由不上课。”
沈悦之又想抬手,曲璐璐特委屈地抱头:“我说什么了。”
沈悦之想,没什么。
就是一节课见不到女票,有点不开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