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云旗之前, 沈悦之不是没见过男性oga。但依她来看，男性oga大多代表着耐心与仔细, 有很多地质勘探、机甲维修之类的细致活儿，都很适合他们来做。

再或者, 像是之前联赛时，她们队伍里的医疗兵，那也是个眉眼精致又细腻的男孩子。沈悦之和他不太熟，但曲璐璐性子跳，几天就能和所有人称兄道弟，沈悦之跟着和那个oga讲过一些话，对他印象很好。

她之前从未见过谢云旗这样的。

这会儿, 沈悦之也不考虑信息素、抑制剂之类的问题了。她只确定一件事：就谢云旗这说话的语气神态, 也就是个oga，才没被人群殴。

说完那句“你大概已经成了一具尸体”后，谢云旗挑眉看着谢青阳，眉目之间是明明白白的娇纵。谢青阳望着他, 倒是没什么特殊想法, 只道：“其实见你之前，我还不太明白，为什么谢逾明要把我弄出来。”

沈悦之在旁边听着，微微愣了下。

这句话中的信息量太大了。

谢云旗像是被谢青阳的话气得不轻，凶巴巴的小脸上浮出一抹红色。

沈悦之：“……”哎呦喂，这路数不太对吧。

她没想到，这个男o的下一句话就调转矛头, 把枪口对准她，很挑剔地说：“这难道是你的alpha？你也真不挑啊。”

谢青阳神色还是淡淡的：“嗯，比不上你。”

谢云旗跳脚。

谢青阳不以为意。

过了会儿，谢云旗气冲冲地走了。沈悦之非常莫名其妙，向谢青阳虚心求教：“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谢青阳道：“谢逾明要把他送去联姻。”

沈悦之：“等等，谢逾明？”

谢青阳说：“你前几天见过。”

沈悦之“哦”了声，对上号了。

谢青阳说：“‘那位’的后代，算是有点帝国皇室血脉吧，又是男oga，很多人会喜欢。”

沈悦之直觉这句“喜欢”不是什么好话。

她一转念，又望向谢青阳。男性oga作为联姻对象，当然讨人喜欢了，可如果是个女孩子，对方大概会更喜欢……那个男人能把自己儿子送出去“嫁人”，那青阳呢？又会被怎么对待？

联想一下她们这段时间的生活，沈悦之有些不寒而栗。

但谢青阳还是很镇定的样子，好像全然不在意自己的未来。见沈悦之没答话，她还补充了句：“之前给你说过，现在的大数据就是ao结合，bb结合。”

沈悦之一顿。

谢青阳道：“哎，可惜你们入校以后就不上生物课了……”不然说到人类的六种性别划分，还有很多话能讲。

古地球的遗迹早已湮灭的差不多，虽然文化传承还未断代，但现代人去看时，总有很多疑惑。其中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为什么古地球上的文化作品中，几乎从未出现过第二性别的划分？

而在后来，银河时代到来，好像是一夕之间，ao性别出现。

沈悦之露出一个洗耳恭听的表情，“说说呗，我的确好久没上过生物了。对了，之前新莫斯上演习那次，你们队是不是有个古生物系的？”

九校的古生物系是个非常蹉跎的专业，学生时有时无，经常断代。听说首都星上的学校会好一些，但也只是听说。这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理论专业虽然也要做些实验，灌一脑子解剖学知识，但不用上机啊，能开民用机甲就行，完全没有实操挂科的烦恼。

沈悦之现在想起，都觉得神奇，不知道这个系的人是怎么混进上次演习的。

谢青阳听了她的话，想了片刻，才说：“对，我和她聊了聊，听到一个很有趣的观点。”

沈悦之问：“什么？”

谢青阳道：“她说，其实原本人类中是没有alpha和oga的，现在的beta才是真正古地球上人类的后代。但在银河时代，人类的基因与其他生物结合，这才造就了现在的六个性别。”她摊了摊手，“不是有很多地方为了方便划分，直接就把alpha男女和beta男性分作一块，剩下的人分作另一块吗。”

沈悦之接口：“啊，根据能不能那个啥，嗯，就是那个啥来。”

谢青阳微妙地看了她一眼，“对，根据能不能受孕，能不能使人受孕，来划分。”

虽然情势危急，但沈悦之第一次听说这个观念，不由有种世界观被打破的玄幻感。她自言自语：“不会吧，那发情期呢？”

谢青阳道：“所以其实人类之间也是有点隔离的，比如ao的孩子只会是a或者o，生出beta那肯定是o出轨……”之前有过这种案子，基本是在他们课堂上当笑话调剂讲出来的，“不过很早之前有一个案例，是第三者切掉了oga小孩的腺体，但小孩子的父母没去检查，只是注意到小孩没有信息素，那个alpha就暴怒，觉得是oga背叛了他。”谢青阳摊了下手，“总之，很有意思。”

沈悦之：“哦，所以就是父母是什么样，生出来的孩子就会是什么样……这个和血型一个道理吧，”她陷入沉思jpg，“不过我忽然觉得你说的也有点意思，不然为什么beta没有腺体。”

早上一两千年，社会构造与现在截然不同。那时候的alpha往往是统治者，beta是社会的“工蜂”，oga则是掌权者手心的“宠物”。所有现代人都知道，正是因为先祖一代又一代的抗争，医疗工作者对抑制剂的努力研发，才有了现在的和平社会。

可眼下，这来之不易的和平，似乎又要被打破。

从始至终，沈悦之和谢青阳都没聊起另一个话题：谢云旗为什么会提到“尸体”？

扪心自问，她们都知道原因。

外面恐怕乱了，在那颗小行星上先见宋姬，再见帝国之鹰时，她们心里就都有了预感。

这种时候，军校生就是补充兵源。如果还在九校，披甲上阵是她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虽然不知详情，可沈悦之从谢青阳先前给她的提示中，猜到许多。

她们看似在闲聊，其实手上一直在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椅子。这种加密方法其实很不保险，但万一那些看监控的家伙瞎了一时三刻呢……呃，沈悦之觉得这种想法很不靠谱。但既然是谢青阳先开始敲椅子，那么大约是有什么底气吧。

她们聊了很久，从人类生理构造，聊到上次出现宇宙怪物的时间。现代战争片多选用虫族当反派，可事实上，能被称作“怪物”的宇宙生物还有许多。历史书上见过的幻狼是一例，传说这种生物可以化作其他物种的模样，本性凶残弑杀，曾经给人类带来沉重的灾祸。

说着说着，谢青阳拿终端发了条消息出去。

沈悦之凑过去看，见谢青阳发：能应景一下，来个幻狼投影吗？

沈悦之：“……”

她有点无语哽咽的感觉，更无语的是，不久之后，她房子里真出现了一道投影。

谢青阳走上前，手凌空“落”在幻狼的皮毛上，对沈悦之说：“现在军方内部还存有一些影像资料的，我小时候见过……化作人形的幻狼，和人类几乎一模一样。”

沈悦之正襟危坐，听女神讲课。她一心多用，一边听，还要一边看女神的手……唔，大约是谢青阳也觉得之前那样干坐着太引人注目，说不准监控就换方位了，这会儿直接来个大的。她讲着话，话中字音和“抚摸”幻狼的动作结合。两人都出自九校，密码课学的内容都差不多。在谢青阳做了三次一样的动作之后，沈悦之找准了切入点，面上恍然大悟，说：“哎，青阳，你说一开始是不是beta和幻狼杂交了。”

谢青阳：“咳咳咳你在说什么啊。”

沈悦之一本正经：“不是说古地球上没有a和o嘛。”

谢青阳：“也不是完全没有，就是比较少，而且现在学界争论很大，因为虽然有文字记录，但和一些设施的遗迹对不上号……”她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所以在抱有第二性别是在银河时代才出现的观点的人里，有一个很热门的看法，说其实古地球上的那些文字记载其实是一种幻想文学创作，和当时对星际旅行的幻想是一个类型。现在我们看当时的幻想，不都会觉得很有趣吗？”

她口中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却在告诉沈悦之，说谢云旗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原本没想过他也在这艘星舰上，但这回他自己送上门来，就一定要利用。

沈悦之回她，问，有什么计划吗。

谢青阳慢慢用密码告诉沈悦之：有一点想法，但现在不能具体说。

到这里，她拍了下手，直接道：“能不能把这个幻狼切成《论古典幻想文学》第一册的投影？”

监控那边的人迟疑了下。别的不说，这位是九校出来的，和那个谢家的oga小少爷完全不一样。拿本书出来，说不定就直接被当密码册用呢当时谢逾明给她房子里放的那几本，就是沈悦之醒来时见谢青阳读的，在谢青阳换房间时，就被收走，还被仔细检查过一遍上面的痕迹，生怕谢青阳夹带什么消息出去。

半晌过去，幻狼还是幻狼，一点变成书册的意思都没有。

谢青阳遗憾地看沈悦之：“看来只能口述了。”

沈悦之：“我觉得这个说法漏洞很大啊，如果当时的是幻想，那现在我这种算什么。”

谢青阳：“这是一个先有因还是先有果的问题。事实上，在那些文学作品里，有很大一部分都会描述说，男性oga拥有两套生殖器官，但这并不符合现实。”可惜时间过得太久，哪怕有古地球人的遗体在，这会儿也只剩骸骨，很难还原。

沈悦之一顿。

谢青阳：“所以观点就是，说不定那时候的人也没有想到，在银河时代，会出现和幻想里类似的情况。而银河时代的人，因为各种机缘巧合，采用了原本只存在于幻想中的说法。”

她一鼓作气说完，沈悦之听得晕晕乎乎。说实话，她的大半精力都放在和谢青阳沟通出逃的事情上。

她问谢青阳，可以直接绑架吗。

谢青阳说，她不觉得谢逾明会对一个用来联姻的对象有什么怜悯之情哦，最多是可惜吧，觉得一个好好的玩意儿居然就这么坏掉了。

沈悦之看着她的动作，想了半天，总觉得自己误解了女神的意思。还是说，女神本来就是这么凶残的人？

对了，能进战术指挥系的女神，怎么能是小白莲呢。

沈悦之有点忧伤。

她忧伤地问女神：那策反呢？

谢青阳想了想大约她的确有点沉浸在古人类的话题里，这会儿停了半天，弄得沈悦之很紧张，担心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信号。

最后，谢青阳打了个手势，示意：可以试一试。

当天晚上，她俩看了一部新剧，还是谢青阳挑的，据说依然是帝国热门ip。

沈悦之看着看着，顺口问：“你不是上不去星网吗？”

谢青阳看着里面的男女主角这回不是ao了，而是oa，男o女a，但相处模式和之前的贵族少女与星盗差不多回答：“谢逾明找人下的，这个终端上还有好多部。”

沈悦之懂了，闭嘴看剧情。

说实话，这部的内容和之前那部差很多，但人物身份很相似。出身帝国世家的男o天真又纯情，心地善良人人喜欢，可他只喜欢家里收养的“妹妹”女a。而女a明面上对男o十分倾慕，背地里却做着许多争权夺位的事，想把男o的父亲架空。

谢青阳大抵是没耐心仔细看，当剧情进展到女a偷偷亲吻睡梦中的男o，却被男o发现，羞涩地回吻时，就直接快进到后面，还拿着终端给沈悦之剧透：“一开始不是说男主他爸是帝国将军，当年对战联邦得胜……”剧情设定的时代是一百年以前，“女主是那时候战役中死去的联邦军人后代。”

沈悦之想，这个剧情还真够不和谐的。

谢青阳：“后来机缘巧合被收养还真是什么都能用这几个字解释总归这是个女主复仇过程中莫名其妙爱上男主，放弃复仇，哦，还反过头去对付联邦的故事。”

沈悦之又想，这“莫名其妙”四个字肯定是青阳自己加上去的。

本着九校学生的本分，她严肃道：“这剧情也太扯了。”

谢青阳弯了弯唇：“看到这种剧在帝国流行，我就放心了。”

监控后面的人：“……”

事情正如谢青阳所想。

没过几天，那个娇气的oga少年又找了过来。谢青阳三言两语，就套出话，把那个oga逼得眼圈都红了。

沈悦之在一旁围观，很不适应地念起谢青阳给她制定的剧本主要是从这两天看的剧里现学现卖的“面露不忍”地制止了谢青阳：“青阳，你别说啦。”

谢青阳侧过头看她。

刚才的对话中，两人都听出来，原来谢云旗和上次一样，是在外面受了气。

谢逾明说都要结婚了，就乖乖地待着吧。

谢云旗心有不忿，想到先前无意间听到的传闻，就一路找到房外。他是谢逾明的儿子，谢青阳算是他的姐姐。姐弟相见，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人不会相处的太愉快，但也没人拦。

沈悦之一边坚强地演剧本，她是alpha，对oga的“怜惜”来的顺水乘舟。那oga少年原本还凶巴巴地吼她，结果后来被人找来带走时，再看沈悦之，眼里已经多了些惆怅。

沈悦之注意到了，目瞪口呆。

晚上“学习”新剧时，沈悦之隐晦地表示：“青阳啊，你看这些剧，怎么都是情情爱爱的。”那个白天来的oga脑子没坏吧，好歹也是个男孩子啊，都不看看他姐，一样细皮嫩肉容颜娇美，可能考到九校，又一步步把实操评分拉上去，谢青阳的汗水和努力她都看在眼中。

沈悦之几乎是困惑的。

难道是她在九校待得久了，和外面的人观念有些差异？谢云旗那样才是外面oga的样子。

谢青阳看了她一眼：“这些剧的主角都差不多。”

沈悦之：“嗯……”她看出来了，的确，所有角色都跟有模板似的，alpha无论男女都帅气英武，oga则娇柔又容易害羞，手上一捏就是一个红印子，被养的和笼子里的观赏动物差不多。一开始，遇到alpha，那些o总会被a身上的冒险气质所吸引。但到了结局，不管是星盗男a还是复仇女a，都会把o捧在手心，还让o过和以往没什么两样的富贵生活。

谢青阳说：“被养的和鸟一样。”

沈悦之一顿，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