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反物质抗体被注入他的身体,那满满一瓶的深蓝色抗体都快要见底了。</P>
耳边传来轰鸣——仿佛某种精密的机械被启动了,另一只手也被插入了针管,那里注入的是一种仿佛凝滞的影子一样的东西。</P>
这个世界好吵啊……</P>
凯文的手臂皮肤上出现灰白的斑块,这个东西他认识,这是反物质侵蚀的症状,在战场上他不止一次艰难的处决被反物质高度侵蚀,已经无药可救的人们。</P>
终于轮到他了吗?他这么想着。</P>
寒冷的感觉愈加严重,四肢开始麻木,痛觉没有那么明显了,因为感知在消失。</P>
“梅穿上婚纱是什么样子呢?”</P>
“自己死后她恐怕会感觉理性,更加冷漠吧。”</P>
只希望,娑可以照顾好她。</P>
可是谁来照顾娑这个爱哭的家伙呢?</P>
总感觉放心不下啊……</P>
【凯文失去了意识。】</P>
【他的生命体征在逐渐消失。】</P>
研究员已经习惯了这个状态,因为之前所有的试验者都是这样死去的。</P>
即使有成功的迹象,但是他们都没有撑过这一阶段——反物质能量进入人类脆弱的脑部,把大脑裂解成破碎的豆腐渣,这种痛苦,这种伤害,没有人可以活下去。</P>
仿佛毁灭星神根本不愿意把力量赐给如此渺小又贪婪的人类。</P>
【混沌中,凯文行走在茫茫星海里。】</P>
【他的脚下是虚空一般,没有实物,却感觉切切实实的走在地面上。】</P>
【向前,觐见……】</P>
他“看见”了。</P>
如洪流般巨大的狰狞的虫群在寰宇肆虐,连恒星的光芒都被王虫的口器吞噬了。它们不断分裂,铺天盖地,永无止境。</P>
这片苦难的土地,曾被“帝皇战争”搞得满目疮痍又不幸处于虫群的行军路线上,直到阿基维利到来之时,这里还在和虫皇遗留的子嗣进行黑云蔽日的战争。</P>
【宇宙的诞生是一种错谬;文明若是浩瀚群星中悄然兴起的癌症,纷争即智慧生灵间唯一通行的语言。】</P>
【为了修正如是错误,抹去宇宙的污点,此身成为熵之化身……】</P>
恒星被引爆了,那个白色头发黑色肉体的男人在登神之刻亲手毁灭了自己的故乡。</P>
这里的虫群在他手中化作细沙,再无生机可言。</P>
后来,星系间凶蛮的族类充当了军团的先锋;亦有邪恶的野心家密谋灭世,他们成为了军团的智囊。懵懂的新生的世界被毫不留情地扼杀,自诩强盛的文明在分崩离析的边缘学会了谦卑。</P>
……</P>
那些被军团的汹潮席卷的世界,总会在垂危之际发出无援的质问:“为什么?”面对羔羊们绝望的悲唤,万千劣魔爆发出令群星战栗的讥笑。</P>
于邪魔乱舞之际,“毁灭”之神的廓影于星空中显现,亲眼见证又一个世界的悲剧终焉。</P>
【纳努克,这是他的神名】</P>
现在,祂无言间看向这个渺小的凡人。</P>
祂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P>
祂只是看着他,看着他。</P>
……</P>
【凯文,星海的另一面,是敌人。】</P>
【活下去,向他们证明你的意志。】</P>
【即使是神,也不能磨灭你的勇气。】</P>
……</P>
研究员没有放弃。</P>
他小心翼翼的缝合了凯文身上所有的伤口,为他注射减弱排异反应的阻滞剂,把所剩无几的抗体给他亲手挤进血管里。用手术布擦拭干净他身上的血迹。</P>
仪器显示凯文的血液还在循环,核心成功充当了心脏的作用,把稀薄的反物质粒子导入凯文的血液,流经四肢百骸。</P>
理论上,没有问题。</P>
只要他能活着撑过排异反应,但是这太难了,难到身体素质比他优秀很多的试验者都死在了这一步。</P>
研究员不认识凯文,但他知道凯文的名字,他记得所有参与试验的人的名字。</P>
他发誓,这是他最后一次做这个手术,他的心理已经支撑不住了,老研究员眼睛里已经装满了死亡,装不下去了,再多一些,他可能会去陪试验者们。</P>
老人轻轻的抚摸凯文白色的头发。</P>
他说:“活下去,凯文。”</P>
【哪怕失败也好,别死了,求求你。】</P>
这残酷的世界在吃人方面从来不挑食,他清楚手术台上这个孩子是为了他的恋人才来的,外面的走廊里就坐着那个叫“梅”的小姑娘,她正在等待一个奇迹。</P>
老研究员清楚那个平常看上去有多么理性,多么冷酷的女孩会在这个男孩面前显露出多么幸福的笑容。</P>
如果这个孩子醒不来,她会哭很久吧?</P>
隔壁研究所那个灰色头发的丫头,恐怕要想不开了呢,他知道那孩子眼睛里的感情。她把那么高浓度的抗体送过来时就说过的。能发明出那么厉害的抗体的人,居然也只是一个恋爱中的孩子。</P>
这里有谁看不出来呢,凯文,我不说名字。</P>
(▼ヘ▼#)</P>
如此罪孽深重的你,怎么能就这么一死了之呢?活下去吧,你们不该止步于此。</P>
【寒霜,缓慢流进他的骨髓和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