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也只有在午后时窝在躺椅中,来回翻看那些无聊的杂志,才能得到一些慰藉——杂志是无聊的,但那上面可能有知更鸟的海报。
有的时候他想着,生活要是能一直这样倒也不坏,如果这一切美好都能如常,倒也不必去苛责自己,做一个殉道者。
又是一个早上,星期日来到那个告解室,他遇到了一个曾经来过一次的人。
星期日当然会听他的忏悔。
“我相信庇尔波因特。”
“庇尔波因特帮我发家,我按照庇尔波因特的习惯抚养女儿,我给她自由,但也教她永远不要让家族蒙羞。”
“她交了个男朋友,不是庇尔波因特人。她跟他去看电影,很晚回家,我没有反对。”
这些话听起来不坏,是一位远道而来又在梦境里定居的商人吗,星期日耐心的听下去。
“两个月前,他和另一个男孩带她去兜风。他们骗她喝威士忌,企图占她便宜。”
“她反抗了,虽然保住了尊严,却也被那些人渣施以暴力……”
忏悔室外,男人的话语里带着些颤抖。
“我赶到医院,她的意识已经失落了,身体上完好无损但是精神遭遇了难以想象的折磨。”
“她甚至都不能哭……”
““但是我哭了,我为什么哭呢……她是我的掌上明珠,性格很开朗,但却再也开朗不起来了……””
这位父亲在压抑着声音啜泣,房间里的星期日也随之皱紧了眉。
“我,我像个守法的庇尔波因特人那样报了警。”
“两个男孩被送上法庭接受审判,可他们并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只是拘留了半个月。”
男人怒极反笑,剧烈的咳嗽着,最后说:
“这一切,只因为法官是其中一位的叔父,他们有着公司签发的法律豁免权。”
星期日的叹息声带着难以挽回的苦涩,他打开门,看着面前那一张很熟悉的脸。
“我请求你,我求你帮帮我。”
那位信徒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向他请求着。
“……我办不到。”
星期日望着他的眼睛说道。
“我们相识多年,但这是你第一次来找我帮忙,我已经不记得你上次邀请我去你家喝咖啡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尽管我的妹妹是你独生女儿的教母,可是——坦白说吧,你从来就不想要我的友谊,你害怕欠我人情。”
“不过我理解你。”
星期日话语一转,文字里带着连他自己都不可能相信的傲慢和荒诞不经。
“你觉得庇尔波因特是天堂,生意兴隆,做的不错,有警察和法院保护你,你不需要我这样的朋友。”
“但是你现在却来匹诺康尼找我,说‘星期日阁下,请为我主持公道’……对我没一点尊重,你没有把我当朋友。”
“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教父’。”
“然后你在我妹妹的专辑发售日这天找到我,用钱收买我去为你杀人?”
星期日最后给了那个人猎犬家系的令印,那是一把生锈的折刀。
“若他不回头,那祂的刀必磨快,弓必上弦,使恶人施加的毒害临到自己头上。”
他终究找不到袖手旁观的理由。
……
星期日厌恶漠视规则的人,可他现在尤其讨厌不得不维护这个灰色规则的自己。
如果这个世界不存在公义,如果现有的法律无法执行全部的工作,如果人们的幸福不能由秩序来维护,那么必须有人付出代价。
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人,但唯独不能是……
星期日从歌斐木处得到了知更鸟寄来的信件,得知知更鸟为了用歌声宣扬「同谐」挽救星球上的生命,脖颈中了一发流弹而负伤。
他开始理解,他开始觉悟。
“不仅仅是为了人们,还为了这世上唯一的她,我必须要成为太阳。”
“在我看来,社会的理想制度应当是「七休日」。在星期日的明天,是第二、第三、乃至永远的又一个星期日——这就是新世界的面貌,无所事事的永恒安宁之日。”
“永远安宁,永无纷争,一切灾厄有形之物都被澄澈无垢的光明笼罩着,再也不会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