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殿,朝臣们陆续出了大门,走下台阶。
不同以往。
在以前,再大的事情,出了嘉德殿,朝臣们还是会分门别类的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议论不休。
现在,虽然仍旧界限分明,却没人说话。
很多人无声的望着荀攸,荀彧,蔡邕等人的背影,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心有戚戚。
除了这三人外,司马儁的背影,也有人许多眼神注视,闪闪烁烁。
这位是‘新晋’之人,据传是宫里亲自征召的。
虽然这位不是什么四世三公,没有非常高的声望,但这位活的久啊,声望也不差,作为颍川世家大族,朝廷里都是晚辈,谁见了不得客气几句?
一些人心里开始浮想联翩。
“六曹尚书,尚书台议事。”
突然间,走在最前面的杨彪,沉声道。
六曹尚书抬手,无声的应着。
其他人下意识的停止脚步,目送杨彪,王允,二荀,司马儁等人转向尚书台。
二荀被公然训斥,降级三等,这种处置,还是宫里继位以来的第一次,大部分人到现在还没缓过神。
蔡邕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只觉头脑发胀,腿脚飘忽,很想跟着去,又不好硬挤进去。片刻后,只能满心压抑难受,步履蹒跚的随着人群出宫。
尚书台内,杨彪,王允,二荀等人坐定,一个个面沉如水,静的落针可闻。
宫里陛下的震怒他们是有预料的,只是震怒到这种程度,他们始料未及!
杨彪在种辑一事上,其实是难说干净的,即便逃过一劫,仍旧心头难宁。
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僵硬的脸角,道:“旨意,你们都听到了,现在说说怎么办吧?”
在这些事情上,王允相对来说是最为干净的一个,在嘉德殿上,还得到了刘辩的口头嘉奖,他漠然扫过二荀等人,道:“我会在半个月后,发文‘裁减冗官’,先从司隶开始。”
杨彪看着他,脸角抖动两下。
王允这一开始,整个司隶得乱。那么多官帽子,帽子底下的人以及背后的家族、亲朋师友等复杂的关系网,将会迅速动起来,压力会集中在朝廷、在尚书台。
但这件事刘辩亲口准的,杨彪也拿王允没什么办法,看向荀攸,道:“吏曹有什么计划?”
荀攸极力保持平静,脸上还是凝色,道:“吏曹计划与御史台一道,对‘新政’以来的任命的所有大小官吏进行核查……每三年一次。”
杨彪看着他,头上渗出冷汗来。
这么做,也得是大风波!
杨彪只觉心头沉甸甸的,呼吸都有些困难,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得转向荀彧,道:“户曹呢?”
“暂且没有计划。”荀彧道。
杨彪提心吊胆的等着户曹拿出什么大计划,闻言一怔,再看着荀彧毫无表情的脸庞,道:“没有?”
王允,荀攸,司马儁等人也看过来,面露疑色。
嘉德殿里,陛下那么震怒,最大原因就是秋粮,责任最大的便是户曹,现在荀彧说没有计划?
对于这些目光,荀彧恍若未觉,道:“兹事体大,下官打算回到户曹,召集同僚,从长计议,以策周全。”
杨彪眨了眨眼,似乎觉得有道理,心里转悠着,不自觉坐直,沉色道:“老夫的意思,事关重大,须仔细筹谋,以尚书台为主,全力推动,而不是哪一个人一曹单打独斗。”
荀攸连忙道:“丞相说的是。”
事情太大了,荀攸自觉以户曹的能力,远远做不到。
司马儁坐在那,不动声色瞥了眼王允。
王允漠然不动,仿佛没听到。
杨彪也不在意王允,盯着几人,又低头故作沉吟的道:“老夫意从兖州山阳郡开始清查秋粮流失一事,户曹,吏曹怎么看?”
荀攸立即就明白了,看向荀彧。
荀彧顿了顿,道:“可。”
杨彪瞬间放下心,脸上多了丝笑容,道:“老夫这便写信给王太守,要他尽早理清,上奏朝廷。”
荀攸,荀攸没说话。
山阳太守王朗,是丞相府的西席,也是杨彪亲自举荐,是公认的杨彪唯一的‘朋党’。
见没人说话,杨彪胖脸陡然威严起来,沉声道:“三日后,尚书台议事,六曹要拿出详细章程,共议决断。秋粮乃是社稷柱石,绝不容任何侵蚀!吏治,乃是将社稷之本,胆敢贪污受贿,朝廷绝不相容,没有半点妥协余地!”
“下官领命!”
荀攸荀攸,司马儁,哪怕是王允此刻都抬起手来。
“还有,老夫要提醒户曹,秋粮事情已发,盐税不能再出事情!”杨彪瞪大眼睛,盯着荀彧道。
荀彧面色微动,抬手道:“下官知晓。”
杨彪点点头,道:“三日后,任何人不得告假,各曹侍郎也要到场。”
“下官领命!”一众人再次道。
……
半个时辰后,一众人出了尚书台。
司马儁拄着拐,刚一只脚迈出,身后突然响起王允的声音:“司马尚书留步,我有事与你商议。”
司马儁脚步顿了下,转过身,又走了回去。
在嘉德殿时,刘辩亲口,将刑曹交给王允单独指派。
荀攸转头看着司马儁的背影,眉头暗皱。
此刻他满腹心事,难以平静,无暇多顾,与荀彧等人匆匆出了宫,返回六曹。
荀攸与荀彧一前一后来到六曹官衙,荀彧刚要回弧长,荀攸一把拉住,低声道:“叔父,我有事与你说。”
荀彧嗯了一声,带着荀攸进了户曹。
户曹里一众人见着二人,本想说话,犹豫着又退了回去。
荀彧,荀攸进了值房,立刻关上门,二人对坐。
荀攸没了外面的从容,神情慌乱写在脸上,看着荀彧道:“叔父,你说,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自从被刘辩擢升以来,荀攸从来没有今天这么慌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