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一场纷飞大雪将天地拉入为一片莹白幻境。初升旭日的丝丝白光,照射在颗颗晶亮的雪籽上,折射出光怪陆离的七色光线,五彩纷呈斑斓多姿。
冰儿趴在秋千上,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千绳上的积雪,看那阳光折射出的彩色光芒。身体轻轻晃动着秋千,不断改变角度。
“格格,您在看什么?”香儿来到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什么也没看到,不禁好奇地问。
“复习功课。”冰儿张口乱说,从地上拾起一颗雪粒,小心的用指甲夹住,迎着阳光看去。
“您这样会把眼睛看坏的。”香儿不由分说的打下冰儿的手,“您刚才说复习功课,是四爷教您的那些吗?”
“嗯。”冰儿含糊带过,回头看向香儿,不觉眼前一亮。今日香儿穿了一件叶绿旗袄,衬得她清新亮丽,颇有些小家碧玉的小清新味道。
“嘿嘿。”冰儿咧嘴奸笑,一条杀时间的绝佳计策浮上了脑海,“香儿,我们去写生吧!”
“写生?”香儿没来得及搞明白何谓“写生”,便被冰儿呼呼拉到了御花园里。
话说御花园不愧为皇家花园,大冬天的仍是百花齐放姹紫嫣红,远远看去只见一片花红叶绿争奇斗艳,只有春天才能看到的奇妙景象。园中,怒放的花盘上盛了或多或少的雪,在明媚的阳光照射下,绚烂夺目,更显娇艳唯美。
冰儿用手摇掉一枝月季花上的积雪,唤来香儿,让她拈着花枝作出闻花的姿势。
“不要动啊!”冰儿在已经摆好的画架旁坐下,拿起画笔,开始描轮廓。冰儿素描很快,不一会儿一张宫女赏花图便跃然纸上。她挥手招回香儿,便开始一点一点的上色。先是头发,眉毛,眼睛,然后是鼻子,嘴巴。冰儿还特地在她眼睛部位描了与嘴唇同色的粉红眼影,如此一来,画中的人比坐在她身旁的真人还要美上几分。
香儿惊奇地看着这一系列的变化,惊叹地说不出话来。
“再等等啊,很快就好了。”细处的颜色着好之后,冰儿换了粗毫的毛笔在手,蘸满与香儿旗袍颜色相同的绿色,大笔一挥而就。
“完工!”冰儿放下笔,小心地吹了吹纸上还未干透的颜料,将画从纸板上取下来。
“好!”身后骤然响起三声叫好声,冰儿回头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八阿哥和九阿哥,正要说话,身旁响起一深厚声音:“素闻玉冰格格多才多艺,不仅能歌善舞,且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实令我等大开眼界,心悦诚服。真乃奇女子也!”
哎呦,我的妈耶!冰儿心中哀声一片,黑线满脸:看人这马屁拍的!看人这高帽戴的!啧啧,真是举世无双啊!
心中虽这么想,面上还是保持着一脸谦和样儿,冰儿面朝那王子柔柔一福身,回道:“王子过誉了,冰儿拙笔,岂受得起如此称赞。”
“格格您过谦了!”那王子一上来又是一番夸赞,那用来形容别人好的词都要让他用尽了。冰儿满脸冷汗地瞧着他,嘴角勉强挂着笑意,维持着最后的矜持。
冰儿倾其短短半生,见过溜须拍马的人也算不少,不过那都是讨好别人的,像今天这样拼力吹捧讨好她的人,倒还是第一次撞见。本来,这对女人极爱虚荣这一点来说,应该是很愉悦的经历。可是不知道怎么了,临到自个儿了,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反倒是现在这种很怪异的感觉:心里各应得慌,直冒冷气。身上鸡皮疙瘩都撂一地了,还是散不尽从身体里蹿出来的森森冷意。再加上那王子一直瞪着双眼盯着她看,眼神热烈似火,直逼得她好似落入冰火之境,好不难受。
“嗯!”冰儿略清嗓音,轻声道,“王子若不嫌弃,可否容冰儿为你画像一幅。”
那蒙古王子听言,受宠若惊,频频点头答应。冰儿遂命人移好画架,让八阿哥和九阿哥两人作陪衬,站在他身旁摆好姿势,她便坐到画架前,提笔描形。
“格格?”冰儿此次描画速度比先前快了许多,不出一会儿便具出人形,可香儿细细瞧了许久哪里有看到那位蒙古王子的身形。
“嘘!”冰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香儿不要出声。
“可是,格格——”
“放心,会画的。”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那王子一上来就说了那么多不知所云的话,听得我晕头转向,再不让他闭嘴,我怕要忍不住抽他了。”
“啊?”香儿一脸匪夷所思,“可是不是有人说‘女为悦己者容’吗?”
“那也要看是谁。”冰儿头也不抬的,已经开始着色了。
“那蒙古王子哪儿得罪您了,让您这么不待见?”
“被人一直那样直勾勾地盯着看,换你你受得了吗。”冰儿说着深身就起一身鸡皮疙瘩,“想想就恶心。”
“您以前看几位爷的时候,还不是那样的眼神。”香儿极不以为然。
“你居然拿我跟他比?!”冰儿不满地低声大吼,吃了她的心都有,“我那眼神多干净多纯粹多澄澈啊!简直就像天上的小仙女儿,你再看看他,一脸色迷迷的样子,就像看到香喷喷肥肉的吃货!”冰儿联想到那一张油腻的大嘴对着一块同油腻的肥肉口水横流的场景,就觉得恶心,忍不住啐了一口,“啊,呸!”
香儿讶异于冰儿的反应如此过激:“那蒙古王子究竟做了何事,竟让格格对他成见如此之深?”
“呃——”冰儿顿时哑然。真要说起来,人家除了多看她几眼外,也确实没做什么开罪于自个儿的事。
见冰儿不说话,香儿继续说道:“那王子看起来虽然粗野一些,没有几位爷的书卷气息,但也算是英姿飒爽豪放不羁,哪有您说的那般不堪?”
冰儿自知理亏,不再言语,埋头去描另一幅画儿。两幅画儿作好之后,冰儿将画了蒙古王子的那幅送与了他,便匆匆告别离去。
御花园一角,冰儿坐在假石上呆呆望着面前的一朵含雪冬菊,脑子里还想着香儿适才说的话。香儿说的很对,爱慕一个人并没有错,自己怎能因为不想要那份感情,就如此作贱那对自己有爱慕之心的人呢?自己如此做法,比夹在四哥哥与十三,十四之间摇摆不决的明依还要残忍,还要来得可恨!
“呼——”冰儿深吸轻吐,一提到这个就不免想到十四和明依之间各种暧昧场景,一想到这个就来气。啊啊,气死我了,怎么男人全都跑到她那儿去了!姑奶奶我到底哪儿比不上她了,身边怎么一个像样的男人都没有!
话说在现代的时候也是,手边哥们儿一大把,可就是没一个追她的。想到这里更来气,冰儿一把扯了膝上刚画了一半的雪菊,撕了个稀巴烂。
“哟,我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下人躲这儿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闹了半天是我们的玉冰格格啊。”十福晋这一句话说得可真是各种尖酸,各种恶毒。冰儿很想跳起来甩她一巴掌,可是,那人毕竟是十阿哥老婆,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冰儿心里叹一口气,把那股恶气吐出来,换了一幅怎样都无所谓的路人心态,淡淡地看着那两人。
“哼,看来玉格格今儿个的心情好像不是甚好啊。”八福晋瞥见地上冰儿刚撕烂的画纸,甚是得意,“是否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可说与我与十福晋听,我们好帮你排解排解。”
冰儿撇了撇嘴角,压住心中的冷笑,伸手指了指她们面前的地上,尽量让语气听来平静无波:“喂,你们节操掉了,不打算捡起来吗?”
她二人被冰儿的话弄得莫名其妙,低头看了看只有几张碎纸的地上,又抬头看向一脸郑重似真有其事的冰儿,四目圆睁,惶恐不已。
“还真的不想要了啊。”冰儿说得极为认真,从石上跳下来装作一副无奈别无他法的样子,俯身作从地上拾东西状,然后直起腰依次拉起八福晋和十福晋的手,作将东西放于她们手中的样子。接着像个满历沧桑的老人苦口婆心地劝道,“做人呢要做恶妇就要做得彻底,学人家做什么假好人呢。你们不知道吗,世人比起大恶人来更讨厌伪君子,特别是像你们这种长着人样儿说着鬼话的。那可是深恶痛绝,欲除之而后快。所以呢,你们也甭拐这么多弯儿了,挺辛苦的,还是直接点吧。”
“你——你——血口喷人!”她们二人怎料得冰儿竟会如此说,真是又气又羞,又恼又恨。两张俏脸青红一片,真是比掉进大染缸还精彩。
“血口喷人?”冰儿唇角高高扬起,嘴笑脸不笑,表情不是一般的让人胆寒,“哼,刚才那话都说到那份儿上了,还想在这儿装纯洁!我说,亏你们还是自小在这红墙绿瓦里长大的,脸皮儿可不比人家长在土坯里的薄啊。”
“你……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十福晋气急,口不择言。
“我啊,我可从没说过我脸皮薄啊。”冰儿笑盈盈说完这句话,脸色倏地一沉,犹如鬼狱罗刹,吓得她们二人不由后退一步。冰儿借着那腾出来的空隙,转身走人。
“哼,你也嚣张不了几日!”身后传来八福晋气极败坏之音,冰儿回头冷冷地看着她,等她把话说完,“我刚从皇上那里出来,听当值的宫女说,今日有位蒙古王子向万岁爷请求赐婚讨了你去!”
轰——!此话正如晴天霹雳打在冰儿身上,顿时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五感全无。眼前恍惚有两张脸冷冷瞧着她,得意至极的模样扭曲变形,像PS里经过涂抹处理的油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