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侯府焉瑾还是抱着我,我挣扎不过,父亲母亲见状面上满是惊愕,毕竟十几日之前我刚刚同母亲说我不想做太子妃。</P>
请了大夫来瞧,大夫说伤得不重,开了一贴药敷上,明日便能消肿。</P>
大夫提着药箱离开后,我们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P>
我坐在窗前的贵妃榻上,左脚光着,上面缠着纱布,纱布里是大夫嘱咐要敷一晚上的药,丝丝凉凉的,透着一股不知名的药香。</P>
父亲母亲站在塌边看看我,又看看坐在屋子正中的方桌边慢悠悠品着茶丝毫不把当外人的焉瑾,一脸的尴尬。</P>
终于在父亲暗示了几次这是我的闺房焉瑾却不离开后,父亲直白地开口:“还请殿下移步正厅,老臣已命人备了上好的茶。”</P>
焉瑾抬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笑着道:“孤觉着此茶就很好,不劳烦侯爷了。”</P>
父亲深吸一口气,抬手躬身行礼,一副送客之状:“想必殿下公务繁忙......”</P>
“孤今日没有公务。”焉瑾打断父亲的话,唇角噙着笑,可眼中已带上冷意,问道:“侯爷还想说什么?”</P>
父亲语塞,我忙道:“父亲,您与母亲先去忙吧,刚好女儿有话要同太子殿下说。”</P>
父亲不放心地看着我,我向父亲微笑着点头,父亲母亲才向焉瑾告辞退下。</P>
焉瑾坐在桌边,我坐在窗边,相隔不远,他就那样笑着看着我,我平淡问道:“夏夏已经无碍了,殿下打算何时离开?”</P>
焉瑾一直噙着笑,不答,眼神变柔,反问我:“消气了?”</P>
我低眉恭敬答道:“夏夏不敢。”</P>
“哦?不敢?”焉瑾尾音拉长,笑着,继续说道:“不是‘没有’,所以确实是气了。”</P>
我抬眼看着他,说着:“殿下还是喜欢咬文嚼字,可惜现在无人能与殿下品读一二。”</P>
焉瑾语气平常,眼中刚刚的那抹柔色却消失了,他问道:“你为何如此讨厌那方家二小姐?”</P>
“夏夏不敢。”我还是和刚刚一样的语气。</P>
“你今日是不是只会说这一句话?”虽然语气未变,也不是发怒的神色,但是他已收起了他的笑。</P>
“殿下今日非要留下是为何?”我也学他不答反问。</P>
“孤那日只是同方二小姐议了一句诗,便让你们一家人认为孤不堪托付了么?”他又问道。</P>
他知道了?我深吸一口气,假装疑惑,说道:“夏夏不懂殿下在说什么。”</P>
他直直地盯着我,而后叹了一下,说了句:“夏夏,你知道么。你不善伪装。”他坐的椅子比我的贵妃塌高出些许,此时颇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P>
“是啊,夏夏不善。”我故意扯出一抹笑,肯定了他的话。比起方暖害了那么多人却还可以在他那里博一个纯善柔弱的形象,我实在是不善。</P>
他好似没想到我会如此说,愣了愣,无奈一笑。</P>
屋内良久的沉默。</P>
他就那样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看得我不自在,我扭过头去。</P>
片刻后,他忽地起身,我刚要喊菀芷送客,便听见他问道:“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说着话走向墙边。</P>
我未回答他,他便自顾自地走过去,站在那里看着,墙上挂着当今圣上几年前赏赐给父亲的一幅荷花图,画前是我的书桌,上面随意地放着笔墨纸砚,和几本我不常看的书。</P>
“父皇擅画花木,这幅‘金碧荷花’先用水墨,再罩花青、赭石,本只有一种花色,看上去却是多种层次。”焉瑾看着那幅画缓缓说着,几息之后,见我也没接话,缓缓转身,看着我,问道:“你今日不打算跟孤说一句话了么?”</P>
我差点脱口而出那句“夏夏不敢”,知他不喜,于是改口:“夏夏只是不通书画,不知该如何接话,也......不敢评价圣上御笔。”</P>
“你还有不敢的?”焉瑾说着坐在桌后的椅子上,低头看了一眼书桌上的东西,我心头一紧,那桌下的抽屉里,放着绝对不能让焉瑾看见的东西。</P>
幸而焉瑾只是坐在那里,手抚过笔架上挂着的几支笔,而后抬眼看向我继续说着:“当众抗旨、安排太子的婚事,甚至......兵符的去向......”</P>
他每提到一件事,我的心又跟着一紧,脑海里全是他的那句“大逆不道”,我不自觉地缩了缩左脚,只觉得丝丝冷风透过左脚漫上全身,原来他留下是为了发难的。</P>
焉瑾接着说道:“都敢置喙,你还有什么不敢的?”</P>
我刚要起身跪地告罪,焉瑾说完那句话,好似料到我要做什么一般,立即说道:“别动!没有怪你。”</P>
我愣在那里,我想我的脸色一定不好看,他见状轻笑一声,问道:“你好像很怕孤?”</P>
“殿下是太子,您一句话就能决定别人的生死荣辱,想必天下人都会怕的。”我恭敬答道。</P>
“四哥虽不是太子,却也是皇子,你怎么不怕他?”</P>
他佯装漫不经心地看着我,我想他是在试探我与焉理,幸而及笄那日之后我与焉理再无什么接触,我答道:“夏夏与四皇子交集甚少,谈不上怕与不怕。”</P>
他又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书翻看起来,良久,又问了一遍:“你平日里都做什么?”</P>
我紧张地抬眼看向他,他看着我,神情里竟带了一丝委屈:“孤只是想多了解你,你都不肯说么?”</P>
我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习武、荡秋千、翻花绳、扎风筝......”</P>
“就是不爱读书。”焉瑾插嘴说着,不过这下他好像是真的笑了,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翻开的书,焉瑾接着说道:“这书上连个批注都不做,当真是干净得很。”</P>
“太子殿下见笑了。”</P>
他随意地翻看着,片刻后缓缓念道:“红酥肯放琼苞碎......背过么?”</P>
考我?</P>
我接着答道:“探着南枝开遍未。不知酝藉几多香,但见包藏无限意。”</P>
“这诗前两句写的是什么?”</P>
无聊!此人甚是无聊!我心里腹诽,却还是恭敬答道:“写红梅含苞欲放,傲立霜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