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瑾一进来,母亲嫂嫂等人早已起身行礼,焉瑾向她们摆摆手,很自然地在我的床边坐下,看着我关切问道:“好些了吗?”</P>
我愣愣地看着他,点了点头。</P>
他又问:“还在生孤的气吗?”</P>
“夏夏不敢。”我低眉颔首。</P>
焉瑾右手捧住我的脸,让我抬起头来看向他,我看见他的眼中有微弱的光在闪动,可是那不是我所追寻的那抹光了。</P>
焉瑾柔声开口:“夏夏,孤错了,你别再生孤的气了,好不好?”</P>
这句话我听过太多次了,令我厌烦,我神色变冷,问道:“殿下只会说‘孤错了’,是不是哪日殿下杀我全家,亲口赐死我,我能换来的也只是一句......‘孤错了’?”</P>
屋内的人听了我的话,除了焉理齐齐跪了下去,母亲张了张口想要说话,焉瑾一声轻呵:“孤不会!”</P>
焉瑾的话说得斩钉截铁,可我不会再信了。</P>
我的眼中又有了泪,我盯着焉瑾,乞求道:“殿下,我们和离吧......或者,殿下休了我吧。”</P>
焉瑾仿佛被冻住般一动不动,他盯着我,眸中是难以置信和深深的懊悔,他说:“夏夏,孤错了,方暖的事是文彬求的情,孤便默许了。”</P>
我不住地摇头,泪珠随着动作不住地坠落,我说着:“殿下,不是这一件事,不止这一件事......”</P>
屋内一片死寂,过了片刻,焉瑾问道:“你我和离,你难道想嫁给四哥做妾?”</P>
我没有想到焉瑾会问得这么直白,我不曾想过我和焉理的关系,我甚至不曾想过自己对焉理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可我心底里知道,我不会去破坏焉理与瑄怡的,我亦不会去给焉理做妾。</P>
我摇了摇头,想要说的话还未出口,焉理在旁笑着说了句:“太子殿下实在是说笑了。”</P>
焉瑾好似这时才想起屋中还有其他人一样,转头看向焉理,焉理低头叹了一口气,问道:“能不能让我和夏夏单独说几句话?”</P>
屋内的人很快走光了,焉理在我的身边坐下,唇角挂着一抹无奈的笑,他问我:“夏夏,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顿了几息,他又补充道:“我是说......以前。”</P>
焉理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的泪再次如断了弦的琴音般颗颗滚落,我没有答,而是问他:“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P>
他抬手擦去我脸上的泪,回答我:“见到你的第一眼。”</P>
听见这句话,我呜呜哭出声来,我的泪越擦越多,可他还是耐心地擦着,他又问道:“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P>
我哽咽着回答他:“及笄那日,簪子上的字。”</P>
焉理拍了拍我的头,而后轻柔地将我搂在怀中,哄了又哄。</P>
待我不再大哭,他开口道:“那你可以和我说说,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吗?”</P>
我于是边哭着,边将我上一世如何家破人亡,如何被赐死一一都与焉理说了。</P>
焉理听后沉默许久,最后他说:“夏夏,这些事情我是不知道的,而他,也不知道。”</P>
焉理在帮焉瑾说话?</P>
我抬眼看向他,焉理继续说着:“现在的他是爱你的,比你我想象中的还要爱你,不然他不会在你不喝药的时候,去求我来陪你,身为太子,他能容忍你我之间如此,于他来说已经很难了。”</P>
“可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疑心我们,他会害死你,他也会因此而疑心闻家。”</P>
“他不会,夏夏,他......他说过相信我们。”</P>
“你为何要帮他说话?为何要帮他?”我再次忍不住大哭起来,我心中委屈,亦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难以排解。</P>
“夏夏,我没有帮他说话,只是......只是我们心中都太苦了,也许我们都做了错的选择,可是我们都无法回头了。”说到这里,焉理的声音也已发颤,他的眼中也有了泪光。</P>
......</P>
焉理再也没有来过太子府,我与焉瑾竟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他喂我喝药、拥着我共眠。</P>
知夏阁的人各个口风很紧,郑阡曾派人来打探过昭王爷来知夏阁的那几日做了什么,但她什么也没打听到。</P>
十二月二十五日,总算有了个好消息,依依生产,母子平安。</P>
唯一不算好的是,邵家老家在邵钟棠升官时就来了不少人,云棠也跟着来了,依依现在不是郡主了,于是依依生产之后,邵钟棠纳了云棠,并且是以平妻的身份求娶的。</P>
十二月二十七日,宫中传旨,圣上召我入宫。</P>
于是一大早我便带着菀芷进了宫。</P>
圣上果真醒了,他竟然拉过我的手,对我说:“夏儿,好好待瑾儿。”</P>
我点了点头,回应着他。</P>
圣上又与我讲起了焉瑾和焉理小时候的事情,讲他们是多么的聪慧,是他最骄傲的两个儿子,又同我说皇子们小时候的趣事,还说焉瑾七八岁的时候落水差点淹死,还是焉理给他救上来的,后面又改成了是焉珂救他上来的,圣上把许多事情说得颠三倒四的,我这才明白,圣上此时也许只是回光返照。</P>
我在宫中待了一整日,焉瑾与焉理一直都在,皇后娘娘与圣上的妃子们也轮流来过,剩下那些品级稍低的,便没有让进门了。</P>
期间圣上又昏迷了过去,一直到黄昏时分,圣上突然睁开了眼睛,他大喊着:“凝儿!凝儿!”</P>
我与焉瑾、焉理都凑上前去,圣上的手向我的方向伸来,我忙递过手去,试探着唤了一声“父皇?”</P>
圣上一把将我的手抓住,他涣散的瞳孔瞬间聚焦,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我拉向他的身边,他还在喊着:“凝儿!”</P>
我不知这凝儿是谁,我说了句:“父皇,我是夏夏。”</P>
圣上充耳不闻,他另一只手又向焉理伸了过去,焉理也将手递过去,圣上抓住焉理的手后忽地笑了,那笑竟然像个青涩的少年。</P>
他唇角挂着笑,问道:“凝儿,你看我将理儿养的很好是不是?你看看他,我们的理儿被我养得很好的,你看见了吗?”圣上的眼中已有泪花,他深情地看向我,问我:“凝儿,理儿很好,是不是?”</P>
我看了焉理一眼,焉理眼中也早已含泪,我微微一笑,对圣上说:“是啊,理儿你养得很好。”</P>
五岁失去母亲,独自在这尔虞我诈的深宫中长大,还能长成如此明辨是非、重情重义,又乐观爽朗的性子,怎么不算好呢。</P>
圣上听了我的话,他又笑了,他说:“我听你的话了,我没有将理儿困在这里,我给他自由了,你不要再怪我了好不好?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你等我,你愿意等我吗?”</P>
我向圣上点了点头,圣上看见了,满意一笑,像是忽然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握着我和焉理的手都松了劲儿,他的胳膊落了下去,眼睛也缓缓合上,嘴里却还念叨着:“凝儿,别再弹《千秋岁》了,为朕弹一曲《凤求凰》吧......”</P>
焉理一下子扑到圣上身上,哭着大喊着:“父皇!父皇!......”</P>
《千秋岁》:......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凝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