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相公不出家 湛亮 3847 字 9个月前

「施主,你…」怪异地盯著手臂上粉嫩小手,未臻之语不言可喻。

咦?他脸红了耶!好…好可爱喔!随著他视线往下瞧,月芽儿终於明白他脸红的原因了,乖乖放手,她莞尔笑道:「悟心居士,小女子有无荣幸为你卜卦呢?」

「不,在下…」

「师兄,没关系嘛…」

他向来对这类易经卜算之术没啥兴趣,才要拒绝就马上被师兄弟们给打断,七嘴八舌要他别太严肃,就当作规律生活中的小趣味。

实在被吵得没办法了,他这才勉强答应:「行了行了!大夥儿别闹了。」

他一答应,众人一阵欢呼,月芽儿则早已准备好器具,开开心心地双手奉上。

接过龟壳,随便摇了几下,他慢慢倒出铜钱,零散错落在石桌上…

「月施主,这是什么意思?」

「悟心师兄日後会不会真的出家当和尚?」

「月施主,你怎不说话…」

大夥儿好奇心鼎盛,纷纷要她解释,月芽儿却从卦象一现便古怪诡异至极,来来回回瞄著他与卦象,一句话也不说。

悟心被她瞧得发毛,总觉得似乎有大事要发生了。

「月施主,你倒是说啊!」和尚们异口同声要她开口解释。

「这卦上说悟心你——」抿唇娇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红、鸾,星、动。」

轰!血色上涌,他张口结舌,只觉自己——被耍了!

***

月明星稀,蛙鸣虫叫,简致禅房内,豆大的烛火摇曳,映照得盘腿而坐、虔心默诵经文的年轻居士更显宝相庄严,忽地——

「悟心师兄,你怎还在这里?定远王府南王爷夫妇找你一下午了,你快些去见他们…」小沙弥冲进禅房里,急急忙忙叨念著。南王爷可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寺内的香油钱大多是他捐的呢!这师兄是怎回事?从下午就不对劲,甚至还躲起来不见人,真是反常啊!

缓缓张开清明眼眸,悟心暗自苦笑,该来的总是会来,躲也躲不掉啊!

向来沉静的心自午后便异常騒动,就算念了百遍经文也沉淀不了,是受那姑娘荒诞可笑的解卦影响吗?当时他虽言明不信,甚至斥她胡说,可内心总是不安,南王爷夫妇的来访,不就隐约透露著徵兆吗?

唉!他只想做个清修无为的居士,甚至还想出家为僧啊!

「悟心师兄,你还在磨蹭什么?快走啊,南王爷夫妇在後院等你呢!」小沙弥哪知他复杂心思,直跳脚催促。

算了!该面对的是怎么也避不了,就与他们说个明白吧!心下已有决定,他起身温和道:「我马上就去,你该回佛殿同大家一起念晚课了。」

哇!师兄好严格,还以为可以偷懒一回呢!小沙弥暗自吐舌,这寺里除了住持方丈外,大家最尊崇的人就是脾气好、修养绝佳的悟心师兄了,对於他的教导,没人敢违抗,所以还是乖乖回去念晚课吧!

小沙弥走了,悟心也安步当车穿梭於禅室、回廊间,当他一踏入後院,孱弱的身形便奔来…

「悟…不,应该叫你宸颢才是,二十年已过,娘接你回府住可好?」见著儿子,古云娘颤巍巍询问,就怕他不答应。

二十年了!她盼著这事儿二十年了!如今总算能接儿子回府共享天伦乐。

当年得知襁褓中的爱儿被送到慈恩寺吃斋念佛时,从鬼门关逃回一命的她差点没再转回头向阎啰王报到,哭得肝肠尽碎就是要丈夫将孩子抱回来,可那时南啸天顽固极了,说什么就是他向佛祖发愿,她的病情才会好转,所以深怕毁信後,佛祖便不庇佑她了。

记得那时她责骂他迷信,可没料到他却回答:「我宁愿迷信也不拿你性命开玩笑!」

又气又感动的她霎时无话可回,眼见丈夫是铁了心,她只能暗自流泪,得空便要他送自己上慈恩寺看儿子。奈何自己身子不争气,动辄病上十天半个月,甚至一躺就是半年下不了床,每每等身子稍好能出门时,距离前次去瞧儿子已有好长一段时间。说到底,她时常一年都见不到儿子一面呢,倒是丈夫有时抑制不了思子之情,会偷偷去探望,可又怕她知道後难过,回来啥话都不敢说,其实噙在嘴角边的笑纹与难得的好心情早已出卖他了。

哼!他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心底清楚得很,只是不说破罢了!

「先坐下来再说。」怕她好不容易才养壮的身子因情绪波动而受影响,南啸天连忙搀扶。

帮著扶她到石椅坐下,悟心清明眼眸异常深邃,凝望两位赐他骨肉的至亲脸上的希冀,沉吟良久,到嘴的言语始终说不出口。

「你——不愿意回王府?」察觉到他欲言又止,南啸天心中一沉。

「你胡说!」古云娘恼他胡言,却又不免惊恐:「宸颢会随娘回去的,是也不是?」

暗叹口气,明白自己不表示不行了。「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悟心无心回红尘,此生只愿出家为僧…」

「不会的!不会的…」闻言,古云娘霎时脸色苍白,泪流满面狂乱道:「爹娘只将你借给佛祖二十年,当初你爹早已说好了,只有二十年啊…」

「云娘,你别激动,身子要紧…」南啸天怕她受不住刺激,忙搂著她拍抚。

「阿弥陀佛!」悟心眼睑下垂,掩饰眸中一闪而过的担忧,再睁开眼,已又是清明空灵一片。「施主,悟心但求侍奉佛祖,请你谅解。」

多年的佛门生活,他早已爱上沉潜於佛经、修养性灵的清静生活,也许此番回归红尘,确实自己会拥有世人穷尽一生追求的权势财富,但那些身外之物对他向来就不重要,一箪食、一瓢饮,他已然满足。

「颢儿,颢儿啊——」哭著冲上前去抱住他,古云娘泣不成声:「娘…就只有…你一个孩子…你忍心出家…抛下娘不管吗…你是不是…怪爹娘没把你带在…身边照顾…」

「不!」拍抚著娘亲,他泛起温暖微笑,从来就不曾怪过他们。「悟心很感谢两位施主,当年若非两位施主的决定,悟心恐怕很难找到此生的依归。」倘若他未曾被送来慈恩寺,此刻就是人人称羡、被拱上天的小王爷了,那么也许他将永远无法领略令他心灵平和的佛祖大爱精神。

「不!我不准!」悍然哭叫,她说什么也不答应。「娘要你陪在身边,我已失去儿子二十年了,好不容易等到今天,你怎么可以让娘失望?」

「施主…」悟心为难至极,他不想有人伤心难过,但所作的决定却会伤到血亲,这实在非他所愿。

「颢儿,你当真不再考虑?」南啸天艰涩问道,难道当年他的一念之间,却从此让唯一的孩子遁入空门?

「悟心心意已决。」

南啸天慈祥的眸光凝睇良久,终於,他叹气了。当年不曾给过他选择的权利,而今是该还给他抉择权,尊重他的心意,这是当爹亲对他的亏欠最好的补偿了。

「不行!」夫妻多年,眉尾稍挑,就懂对方心思,此刻又怎会不知他想法,古云娘泪痕斑斑,语气毅然坚决:「我不准你再将儿子送给佛祖,孩子也是我的,我不答应!」

「云娘啊云娘——」抱搂爱妻,他柔声劝慰。「孩子有孩子的人生,当爹娘的不能困住他一辈子啊!你就让他安心欢快的去走自己的路吧!」唯一的子嗣不能继承香火,他也难过不已,可是孩子并非父母的附属品,为人爹娘只能学会放手。

「哇——」明白丈夫所言没错,她不禁埋入他怀中痛哭。「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当初我明明就反对…」言下之意似乎已绝望地接受残酷事实。

「对不起、对不起啊!」紧抱爱妻,南啸天喃喃低语,其实内心也痛苦不已。

眼瞧两位血亲难过的模样,悟心心底五味杂陈,想出言安慰却又强忍下来,既然决心入佛门,一切亲情尘缘就该一刀斩断。

「我…」才要开口,古云娘竟因太过悲伤,一口气提不上来而昏厥了。

「云娘!」

「施主!」

两个大男人皆被吓坏了,尤其南啸天瞧她血色全无,唇色青紫更甚,心下更是惊惶。

「你娘痼疾复发,快找大夫…」才大吼著,南啸天又蓦然住口。他真急疯了,这城南郊外的慈恩寺哪来大夫?「算了!我连夜快马送你娘回府找御医…」

悟心也急了,他虽知娘亲向来体虚,可每回见她来慈恩寺依然颇有精神,哪曾见过她发病。

南啸天抱起人,匆匆忙忙就要进城寻医,哪知大步才一跨,浓密树叶丛里窜出阵阵银铃笑声。

随著声音,一名娇小俏美的姑娘跃下藏身的大树,顽皮道:「这位老爷,我怕您的夫人撑不到京城呢!」这位夫人病得可重啰,再折腾回城,大概也一命呜呼了。

「是你!」记得她似乎略懂医理,南啸天这下病急乱投医,不管她是不是真行,劈口就问:「你能救她吗?不管你要什么报酬,我都会给!」

「真的?可别忘了你的承诺。」月芽儿眼睛一亮,笑盈盈自怀中掏出紫玉瓶,倒出一颗碧绿丹葯就往占云娘嘴里塞去。

「你让她吃什么?」不放心追问。

「家传仙丹。」懒得解释太多,随便敷衍他,月芽儿视线转到从她一出现,面色就显怪异的悟心脸上。

自从午后被她一句红鸾星动给吓得仓皇而逃後,这个纯情男子就躲个不见人影,害她只好露宿树上喂蚊虫,打算明儿起个大早,好将他逮到手,没料到躲在树上竟也能偷听到此等秘密,果然老天爷是站在她这边的。

悟心一方担忧娘亲,一方实在怕了那姑娘,深恐她爆出什么更让人心惊胆跳的话来。

时间就在诡谲又凝重的气氛下缓缓流过,不多久,古云娘悠悠转醒…

「云娘,你醒了?」南啸天惊喜交加,重重地将她搂在怀里,久久不肯放开。

「醒来是正常的。」月芽儿瞅也没瞅,闲闲凉凉的插话。

「我又昏过去了吗?」古云娘觉得有些奇怪,以往发病都得好几日才能清醒,怎地这回这么快就转醒,而且感觉比之前更加有精神。

「你吓坏我和颢儿了。」安心的笑容浮现,南啸天总算有余力好好打量月芽儿,没想到她这般高明,光凭一颗丹葯就让云娘转危为安。「小姑娘,你那葯卖不卖?」口上虽客气地问,其实心中早打定主意抢也要抢来。

「就算是送你也行,不过葯服完了,夫人的病依然,这只是治标不治本。」

「那…」

「你想问我能不能治好夫人的病,是不?」依然头也不回,双眼紧盯悟心。

悟心定力再如何好,这下也不免别扭。

这姑娘真是睿智聪明。南啸天点头暗赞。

「今早就要跟你说了嘛,是你自己不听!」月芽儿盈盈笑道:「夫人的病对我而言虽棘手了点,但也不是什么天大难事。」

闻言,南啸天大喜。「那么…」

「要我治病也行,不过有个条件。」

「你尽管说!」

「我要——」邪气一笑,玉手直指悟心。「你儿子当我相公!」

最新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