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势磕缹受夯……”见张潜的举止终于正常了一些,黑圆帽儿从马背上低下头,一边打量着张潜身上的衣服,一边继续大声询问。
依旧是鸡同鸭讲,但是此人的表情和动作,却让张潜相信他对自己没有恶意。又挣扎着将身体坐直了一些,张潜将自己的左手搭在右手之上,轻轻合抱,“没事儿!多谢!”
黑圆帽儿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却看清楚了他的抱拳礼。风尘仆仆地脸上,立刻绽放出了友善的笑容,“¥歹势¥&38;¥……”
这句话,不是对着张潜说的,而是对着他身边的蓝圆帽和那些布头巾。话音落下,除了那两名策马沿着山路担任警戒任务者之外,其余所有人,全都跳下了坐骑,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张潜身边,合伙去搀他起身。
“没事儿,我没事儿。脱力了,休息一会儿就好!”很不习惯被人照顾的感觉,张潜红着脸摆手。然而,他的话,布头巾们可能一个字都听不懂。只管搀腋窝的搀腋窝,扶后背的扶后背,将他硬生生从地上拖了起来。
“嘶——”动作太急扯到了大腿上的伤口,张潜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声音,比先前所有客气话都好使。布头巾们立刻放缓了动作。那个头戴蓝色圆帽的家伙,则一人三步两步奔向他自己的坐骑。转身的瞬间,圆帽后露出两只短短的帽翅,上下跳动,宛若两只兔子耳朵。
“噗……”张潜强忍着没有笑出声音,赶紧将目光从蓝圆帽的后脑勺上,转向身边的布头巾。
布头巾们身上的灰青长褂,全都是右衽,长度超过了膝盖。这个发现,又让他的心又踏实了不少。
作为文科生,孔老夫子那句“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张潜可记得清清楚楚。这倒不是因为他有什么皇汉情节,而是脑子里仅有的那点儿历史常识告诉他,在古代,农耕文明食物更充足,生活习惯更卫生,得了病后好歹有中药,而不是简单的放血或者跳大神儿。
然而,总计过了不到二十秒功夫,他就开心不起来了。
蓝圆帽从马鞍下取出一个葫芦,揪开塞子,随即将一种土灰色的粉末倒满了他自己的左手心。
就在张潜好奇那些土灰色粉末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蓝圆帽已经重新塞好了葫芦,三步并做两步又奔回了他身边,低下头,朝灰色粉末上狠狠吐了两口唾沫,“呸呸!”,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吐沫与灰色粉末的混合物,抹在了他的伤口上!
“啊——”张潜大叫着躲闪,眼前再度阵阵发黑。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对方的举动。
躲闪无效!四个布头巾搀扶着他,足以抵消他刚刚恢复出来的那点儿力气。下一个瞬间,药粉的清香和口臭味道,同时钻入了他的鼻孔。
“他在给我上药,他在给我上药!他是出自一番好心,一番好心!古代地广人稀,没传染病,没传染病!不能打医生,打医生的生孩子没儿!”张潜在心中努力安抚自己,以避免自己将拳头举起来,砸在替自己敷药之人的脸上。
“?伤&38;……!”好心的蓝圆帽郎中,丝毫不知道自己的鼻子,差点就被患者砸扁。用脏兮兮的手指在张潜的三道伤口上各自摸了一下,大声做出判断。
“没事儿,真的没事儿,皮外伤,皮外伤!”张潜被摸得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扯开嗓子大声强调。
蓝圆帽郎中听不懂他的话,也没注意去听。目光痴痴地落在他的伤口附近,不肯挪动分毫。
“您歇会儿,我自己来,自己来!”张潜怕他再用新花样给自己“处理”伤口,赶紧将声音压低了几分,用祈求的口吻跟对方商量。
蓝圆帽郎中对他的祈求声,仍然充耳不闻,再度缓缓伸出手,用脏兮兮的手指,在伤口附近轻轻抚摸,仿佛在抚摸一件儿无价之宝。
“完了,遇到变态了!老天爷,我跟你究竟有多大的仇?!”虽然跟对方的手指,还隔着一层牛仔裤,更多的鸡皮疙瘩,却从张潜身上一排排冒出。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将全身上下仅剩的一点儿力量,集中在左腿,同时用膝盖悄悄瞄准“变态郎中”的鼻子尖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