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依然未见天光,远处一片模糊,李季只见一条玉带蜿蜒西去,正是淮水,借着河面的反光,依稀可以看到船头站着一人,只觉此人与船似乎已是浑然一体,他若是踏上前去,便将那完美的画面破坏殆尽,只得止步。(手打)
一股河风吹来,李季嗅到里面夹杂着一丝清香,正是秦诗韵身上味道无疑,那悬着的心此刻才放了下来,才要回转,却听到秦诗韵那天簌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兄既然已经出来,为何却又回去?”
“现在这时辰,正是睡好觉的大好时光,我只因担心秦姑娘安危,这才寻了出来,眼下秦姑娘安然无恙,正要回去补个觉。”李季坦然道:“不过我听姑娘中气十足,似乎内伤尽愈,我才知自己担错了心,纵然那些人去而复返,又能奈姑娘如何?”
“李大哥所言不错,昨天我见秦皇之言,恍然大悟,始知孤阳不生,独阴不长,静极则思动,动极则思静。而我所练静功,它的极致,当在这将动与未动之间,顿有所悟,不但内伤尽愈,静功反而更上层楼。”秦诗韵道;“看李大哥神色,似乎也是收获不。”
李季沮丧道:“不提也罢,昨日我依始皇心法打坐,始感气机欲动,得意之下欲将其纳入丹田,不想反而让它溜走,现在丹田处,依然是空荡一无所有。”
秦诗韵动容道:“此乃‘气动’,有人修习一年半载,也不能有所载获,踏入内家高手的行列,便是天资聪慧之辈,亦需半月之久。李兄资质之强,实乃前所未有,只不过李兄须得谨记,欲速则不达。”罢,秦诗韵幽幽叹道:“若是给李兄早习此功十年,数十年后,不定又是一个佛图澄。”
秦诗韵如此夸奖,既使以李季脸皮之厚,也脸红不已,他摸头问道:“那若是现在开始修炼,又将如何?”
“若是现在才开始修炼,纵然以李大哥天份之高,最多也不过抵达二流高手的境界,只因少年时生性纯真,心无杂念,故事半功倍,而且经脉在此初长,若是修炼得法,可使血脉宽阔,而人一旦成年,经脉已定,再要拓展,已非人力可及,且成年之后,事事烦心,修为进展当然慢上不少。”
其实听她来,要想在真气一道有所成就,其实全在乎经脉和个人所在苦功,这个结果李季已从石闵那听过一次,现在听来倒是并无多大反应,这时又听到秦诗韵缓缓问道:“李大哥为何会一反应都没有,倒是让妹失望得紧。”
“我听修道之人,不贪,不嗔,不痴,秦仙子再要如此,可要掉落凡尘了。”李季笑道。
秦诗韵扑哧一声笑道:“世人尊我敬我,只因数十年前师父助石勒驱逐匈奴,还中原一片安宁,而我修行不够,也有喜怒哀乐,也要食五谷杂粮,如今只不过一女子而已。昨日听李大哥所言,似乎对我师门颇为不喜,却不知又是为何?”
李季闻言大汗不已,看来昨天与司马如燕一番对答,只怕一字不漏的落下秦诗韵之耳,收敛心神道:“佛曰普渡众生,然仙子是否想过,若是众生渡尽,人人归依佛祖,那百年之后,这炎黄大地,是否还有生机?”
秦诗韵讶道:“李大哥所言,确实是发人深省。只是世人众多,哪能一一渡尽?”
李季肃容道:“只看秦姑娘此言,我便知你们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然当初老子写下《道德经》之时,他可曾想过会有今日之局面?如今石虎受佛图澄影响,大兴佛教,胡人为祸,不仅汉人躲入寺中,更有为非作歹之徒混迹其中,鱼龙混杂,然佛教中人不事生产,所铸金身又耗费巨大,人人为僧,无人生产,所用柴米油盐,又从何来?若是天下有一半百姓遁入沙门,不生不育,则二十年后,天下便少一半人矣。至于静斋,亦属佛门一支,不也罢。”
李季此言,并非无的放失,只因当时佛教大兴,光是那天下第一高手佛图澄一人所建寺院,就有近八百九十三座之多,若以每座二百而论,便高达二十万佛子,至于其余他人所建寺院,更是数不尽数,佛子佛孙,谁也不知有多少。这些数目在李季出生的那个年代,倒也算不了什么,但要知如今,整个北方亦不过数百万人口,僧侣所占比例之高,已经到了一个耸人听闻的地步,且鱼龙混杂,纵然以石虎对佛图澄的敬重,亦曾下令严查,以李季之见,人人心有佛心即可,若是全都成了佛,岂不有违人伦大道,百年之后一一故去,人间岂不成了阿鼻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