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给你”</P>
从包里拿出一颗糖递给宁阳风，黎清朝他挥手道别，进入小区。</P>
宁阳风将糖含进嘴里，柠檬味的糖入口有些酸涩，抬头看了她的背影，糖化开了，甜味蔓延，取代酸味。</P>
“大黑”</P>
宁阳风走了，黎清走了一小段，看到大黑步履蹒跚的向她走来，浑浊的眼睛紧盯着她，它的眼里倒映着她的面容。</P>
快步走到大黑身前蹲下，她轻抚它发白的毛发。</P>
“这么想我吗”</P>
大黑蹭了黎清的裤脚，迟钝无力的哼唧，缩起身子趴在黎清脚边不动了。</P>
“在家等着我就好了”</P>
黎清抚摸大黑的头，它真的很粘着她，却也很听话。</P>
“好梦”</P>
大黑睡着了，它的嘴角挂着一抹笑，黎清将它抱回窝里，笑着上楼走进厨房开始做饭，烟火气不止，只是可惜家里如今只有她一人。</P>
看向窗外下起的雨，黎清打了些饭菜下楼，手执黑伞来到角落。</P>
将盆子放在大黑面前，黎清拍拍大黑的身体，大黑紧闭双眼毫无一丝反应。</P>
夜幕未将至，雨帘似乎被人扯断成雨珠，不间歇滚落，砸在万物身上。</P>
黎清似有所觉，手指轻轻一探，伞掉了，她收手坐在地上，将大黑抱在怀里，轻抚它的毛发。</P>
“你不要我了”</P>
轻轻揪了揪大黑的耳朵，它不会再扑向她了。</P>
硕大雨滴，她没有任何感觉，好像有个人正护着她，不让她淋湿。</P>
“沈顾，你能过来一下吗”</P>
拨打熟悉的电话，雨幕里，细小冷淡的声音昭示着黎清的不同寻常。</P>
“好”</P>
沈顾握紧手机，声音低沉，一路淌水而来，起伏的胸膛裸露肤色。</P>
“我到了”</P>
黎清捡起伞，抱着熟睡的大黑走了出去，看到了牵着自行车站在雨幕中的他，额前碎发遮掩双眸，一身雨水。</P>
“去火化场”</P>
坐在沈顾的后座上，黎清垂眸看着大黑。</P>
一路无声，衣摆滴落的水渍随着脚步的停下在原地滴答。</P>
火焰燃烧的星子在黎清眼中跳跃，她的大黑在火炉中燃烧殆尽，成了一捧骨灰。</P>
“它只是睡着了”</P>
黎清拿着抱着骨灰罐眼神迷茫，沈顾抱住了她，声音轻柔带着安抚。</P>
“去海边吧”</P>
海边的附近有一大簇雏菊，每年春天洁白如海浪，拂面而来的清新吹散人心尖的烦躁和忧郁。</P>
“我会来看你的”</P>
黎清将骨灰散在泥土上，化为养料滋养雏菊生长。</P>
雨势渐大，砸在身上生疼。</P>
沈顾载着黎清来到远处的凉亭，停车冲进雨里，过了会提着一杯奶茶回来。</P>
“谢谢”</P>
凉亭里，黎清垂眸看着已经插好的吸管，朝沈顾笑了笑，低头喝了一口。</P>
沈顾坐在黎清身边不再言语，安静的仿佛一尊雕像。</P>
“我不需要”</P>
看出黎清的疑惑，沈顾摇头解释，就像之前也是，他从来只买一杯，而那些也是为了黎清而买。</P>
他的双眸清清冷冷，仿佛一切都不在他的眼中，这样的他就像冬月里的一场雪，又像一轮银色弦月。</P>
无心无情，触不可及。</P>
“喝一口呗，这和需不需要无关，只是我想和你分享我喜欢的东西”</P>
黎清将奶茶放在沈顾面前，笑嘻嘻的模样似乎恢复了原样。</P>
沈顾敲了一下黎清的头，笑似万树梨花开，惊鸿一眼。</P>
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温暖入胃，四肢回暖舒畅，摇了摇头，没有再喝。</P>
“不好喝吗？”黎清纳闷的喝了一口，甜甜的，挺好喝的啊。</P>
“难道你不太能吃甜？”</P>
沈顾无奈一笑，将黎清抵在柱子上，俯身亲吻，雨珠化成雨点，生怕惊扰了这对十七岁少年。</P>
“闭上眼”</P>
轻笑声传入黎清耳中，她情不自禁的闭上眼，感受唇齿相依之间那抹柔软。</P>
他的唇，竟是不同面容的温热。</P>
黎清的耳朵攀上温度，羞红得像是红润多汁的蜜桃。</P>
沈顾瞳眸幽暗深邃，白皙的指尖轻轻触碰，竟开始害羞的抖动，似是含羞草淡红粉嫩的小花球。</P>
“你害羞了”</P>
浓墨几笔，清冷如玉的嗓音碎落零玉，暗哑磁性之声化蝶缭绕。</P>
黎清刷的睁开眼，沈顾的指尖在她脸上轻抚。</P>
自眉眼滑落下唇，从两鬓行至下颚。</P>
他在描摹她的模样。</P>
“肌肉记忆远比大脑记忆有效”</P>
“如果哪一天我看不见你了，但我的身体还记得”</P>
“当我轻抚你的脸，我会知道是你”</P>
无需黎清开口，他的解释娓娓道来。</P>
轻柔的声音混合细小的雨滴，清脆入耳，沈顾的话很少，他的纸短情长全部给了黎清。</P>
“我怕认不出你”</P>
十七年的岁月里，他从未怕过什么，可自从遇见了她，他才知道，他怕的太多了。</P>
“那你可得多摸几遍，这样才记得更久”</P>
黎清搭上沈顾的双手，歪头朝着他笑，清清脆脆的声音带着她独有的气息。</P>
她握着沈顾的手一遍又一遍临摹自己的脸，沈顾俯身抱住了她，下巴靠在她的肩上。</P>
“雨停了”</P>
须臾，黎清伸出手接住屋檐滴落的雨滴，冰冰凉凉，在她指缝间流动，又如雨雪蚕丝般纤细，延伸至泥土，消失无踪。</P>
久积的浓云向四周消散，天空撕裂出一道口子，晴日辉光从中挥洒，还世界一片清明。</P>
“我们回家”</P>
沈顾手捧骨灰盒走出凉亭，站在自行车旁，身后是苍青古树，脚下是幽幽疏影。</P>
“来了”</P>
垃圾桶传来咚的一声，黎清回身朝着沈顾小跑而来，鞋子在青板石路踏踏作响。</P>
她一手紧搂沈顾的腰，一手收紧骨灰盒。</P>
侧耳贴在他的背上，发丝和白衬纠缠，沾湿的衬衣挡不住他身上的热度。</P>
黎清低眸看向地上的四道影子，不自觉的笑了。</P>
沈顾，她，大黑，还有一辆慢悠悠的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