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甚至还在餐布上摆了金平脱犀头匙箸,外加割肉分餐用的错金银刀,各一副。
而就在赵无咎准备大快朵颐之际,远处的山林里,突然传来一阵谑笑。那声音由远及近,似是有什么人正在拔足狂奔过来。
“保护公子!”
听到那怪异的笑声,薛家一干仆从立刻抛下手里的活计,纷纷拿刀擎弓跑了过来,将薛承誉和赵无咎围在中间。
他们带来的那一群细腰猎犬,也被人解开绳索,倏忽之间,便如一根根离弦之箭似的冲进了树林,奔着那诡异笑声传来的方向追索了过去。
“薛高,找两人过去看看,”看自己身边人够多,薛承誉便干脆吩咐道。
可还没等薛高唱喏,赵无咎便出言阻止了他:“别去,这玩意儿不对劲。”
赵无咎作为一个二品武者,感知听力无不如神明,他从那诡异笑声之中,听出一种飘渺感——那不知什么玩意儿,一会儿在东,一会儿在西——瞬间移动数十步,还悄无声息,明显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需要小心应付。
他神色凝重,对薛承誉及众扈从道:“列位且听,此怪声飘忽不定,绝非寻常之人,前一声后一声之间相距数十步,而且我还没听到轻身提纵的窸窣声,你们谁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吾等需小心应付,莫要轻举妄动。”
薛承誉闻言,也面露紧张之色,问道:“赵兄,此乃何物?可有应对之法?”
赵无咎微微摇头,道:“吾亦不知此为何物,只觉此怪诡异非常。
吾等还当静观其变,莫要贸然行动,以免中了那怪的圈套。”
薛高在旁急道:“公子,这可如何是好?莫不是那山林中有妖邪之物?”
他也是擅长轻身功夫的高手,只是耳力不如赵无咎,这一经提醒才意识到那声音发出者做的事情,实乃人力所不能之事。
薛承誉瞪了薛高一眼,道:“莫要惊慌,且听赵兄之言。”
赵无咎又道:“吾等先在此处戒备,看看那怪究竟有何意图。若那怪物不来犯,我吾等也莫要去招惹。若其来犯,吾等再相机行事。”
众扈从皆点头称是,紧紧握住手中兵器,警惕地望着四周山林。同时,还有几人拿来了皮盾等物件,在外围结出阵势。
一时间,气氛紧张至极,众人皆不敢有丝毫松懈。
然而,突然而然,一个瘦小枯干的蓝发老头,竟然大喇喇地出现在了薛家的众多家仆组成的阵势之中。
此人身上穿一件破旧的粗布短褐,颜色灰扑扑的像是多年未曾洗过,满是污渍油渍,隐隐散发着一股酸臭味。
短褐下摆参差不齐,像是被狗啃过一般。腰间胡乱系着一根草绳,绳上挂着一个脏兮兮的酒葫芦,随着他的走动晃荡不停。下半身则套着一条松松垮垮的灯笼裤,补丁摞着补丁,有的补丁线脚粗糙,一看就是随手缝补上去的。
这人脚上趿拉着一双破草鞋,脚趾头都露在外面。头发乱如鸡窝般堆在头顶,用一根木簪子勉强别住,几缕蓝色发丝散落在布满皱纹的脸上。他眼睛滴溜溜一转,透着狡黠,嘴角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腮帮子因为嚼着随意拿起来的一块野猪鲊(腌肉带酸味)而鼓囊囊的,全然不顾周围人剑拔弩张的架势,就像真的是一个刚从市井小巷钻出来寻找乐子的无赖。
可就是这样一个“市井无赖”,在场众人之中除了赵无咎,竟无一人提前发现了他是如何出现的。
而紧接着,这老头就又离开了这个圆阵。只见地面微微颤动,一道幽光一闪而过。那老头原本所在之处的土地仿佛化作了流沙,以极快的速度凹陷下去。
刹那间,老头整个人如同融入了泥土之中,不见踪影。还没等众人眨眼,距离他们包围圈中心一丈开外的地方,土壤突然鼓起一个小包,紧接着像火山喷发前的涌动一样剧烈起伏,但是却寂静无声,那老头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整个过程不过瞬息之间,快得让人难以察觉。周围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这老头就像变戏法似的站在了那里,嘴里还不停地咀嚼着那块野猪鲊,手里还多了一坛子桑落酒,眼神戏谑地看着众人,好似在嘲笑他们的惊愕。
“遁术?还是土遁术?”
赵无咎略有一丝惊愕,之前他只是见识过火遁——他那“坐火神通”衍生的妙用——现在还是头一回看到另外一种遁术。只不过,这倒不是畏惧对方,反而有点“见猎心喜”的感觉。
你招数不错……
下次就是我的了。
那老头出现离去快则快矣,然而却非得作死去吃那块野猪鲊。赵无咎刚刚窥得这老头的一点点动作,随即便屈指一弹,将留着的一枚“龙蜕渣渣”,弹到了那盘吃食之中,而那人根本没察觉到便吃进肚子。
“好酒,好菜,就是没有好人。”那老头一边吃着肉,一边喝酒,好不快活。“也罢,也罢,老朽吃喝了你们的酒宴,咱们就送你们一些好人儿罢!”
说着话,这老头猛地将酒坛子投掷到地上,“嚓”地一声摔成了粉碎。
随着酒坛子的破碎,一道刺目的光芒从中绽放而出。光芒起初如同一团迷雾,在空气中不断扭曲变幻。而后,光芒渐渐凝聚成形,先是勾勒出一个曼妙的轮廓,像是用最细腻的笔触描绘着绝世佳人的身姿。
烟雾缓缓散去,只见一个女子静静地悬浮在空中。她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衣袂随风飘动,宛如仙子下凡。她的面容精致绝伦,双眸犹如星辰闪烁,透着灵动与神秘。三千青丝随意披散在身后,更添几分慵懒的美感。她轻轻舒展身体,像是刚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一般,随后缓缓飘落地面,目光扫向众人,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却不知她的出现究竟预示着何种变故。
薛承誉眼睛都看直了。
“咕噜”……
薛家的仆人扈从之中,竟然还有人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啪!”
赵无咎反手就给薛承誉脸上打了一巴掌,一下子就把后者从沉迷中解脱出来。
赵无咎低声对薛承誉说道:“此女出现太过蹊跷,莫要被表象迷惑。”薛承誉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此时那女子莲步轻移,朝着众人走来。“多谢诸位唤醒小女子。”她声音空灵,仿若来自九幽之下。赵无咎抱拳道:“姑娘从何而来?为何被困于酒坛之中?”女子美眸流转,看向赵无咎:“公子不必多问,小女子本是山中精灵,被恶人所困于此,今日幸得解救,自当报答。”
但赵无咎心中疑虑不减,就在这时,周围突然弥漫起一股湿气,那超大蝾螈的样子再次在他眼前闪过。
他警惕起来,悄那女子似有所觉,笑容一僵,瞬间化为一缕黑烟冲向赵无咎。而赵无咎则驱散了黑烟。原来这女子竟是蝾螈精幻化而成,想要魅惑众人吸取阳气,却被赵无咎识破。黑烟重新聚合成蝾螈模样,灰溜溜地逃窜,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惊叹赵无咎的先见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