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没有省油的灯,从祖辈延续至今的明争暗斗一直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外边儿女舆论战火满天纷飞时,贺老爷子早已经清醒了。
夫夫俩进病房门便看见精神矍铄的贺老靠在病床上看报纸,那气定神闲的模样甚至看不出是个大病初愈的古稀之人。
“爸。”
贺云帆一点也不意外,牵着小夫人的手淡定上前,
“我和年年来看您了。”
许悠年顿感步子都沉了不少,心理准备做了不到一半就要面对大家长,他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只能跟着贺云帆怯生生的喊了句爸。
贺老开始没应,而是从密密麻麻的金融数字中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低头默不作声地看了将近十几秒报纸,才沉声说了句:“坐吧。”
虽然仍处于疲惫病态,但贺老那份强势严肃的压迫感分毫没减,许悠年现下才明白什么叫不怒自威,咽了咽口水紧挨着贺云帆坐下了。
“刚从你大哥那儿过来的?”
贺老放下手中报纸,身旁的护工赶忙递过来一杯温水润喉。
略带凌厉的眼神落在许悠年身上,后者马上便觉得如芒在背,坐得更直了些。
贺云帆应声说是,大哥今天才告诉我们您住院的事儿,一得到消息马上就来了。
贺老摆摆手:“别跟我说这些个糊弄外人的玩意儿,咳咳要不是为了脸面上还过得去,我葬礼也够呛能见着你过来哭一哭。许家老小,你走近点儿,让我好好看看”
直白的话语令许悠年也有些尴尬,他并不了解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夹在中间不上不下的难受,但还是听话地起身上前,又恭恭敬敬地喊了声贺董事长。
“嗯,结婚那天匆匆忙忙的,也没顾上说话。”
贺老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许悠年赶忙上去搀扶一把借力,贺老冷哼道,
“你倒是比我亲儿子强一些。”
许悠年慌不择言:“不是不是您千万别这么说。”
“哦?那你教教我怎么说,儿媳妇儿。”
贺老说着话仍是没什么开玩笑的语气,见着面前人小脸儿红一阵白一阵怪好玩儿的,就这么虎着脸看许悠年舌头打结。
“不是贺董事长我说错话了,您千万别生气啊。”
许悠年还没开始工作就提前体会到社畜的卑微了。
贺云帆看不下去,闷声开口:“别逗他了爸,小孩儿胆子小。”
“哼,我看未必。”
贺老不满地打量一眼两人,“胆子小还敢这么喊我,贺家少夫人的位子是不想坐了。”
这话许悠年听着耳熟,心里默默吐槽不愧是亲父子。
“年年是我夫人,不是什么贺家少夫人,请您不要拿那些陈腐规矩要求他。”
贺云帆一点儿也不退让,梗着脖子跟亲爹对着刚。
“贺云帆别”许悠年心焦地想让他少说两句,急得眉头紧锁。
“嗯,倒是我忘了,贺家少爷的位置你都看不上,还说什么少夫人呢。说离开家就走得比谁都干脆,咳咳”贺老到底还是体力不支,说一半又靠在床上,笑着看满脸冷漠的儿子,
“小帆,我知道你对我有怨,也看不上贺家所有人。可你知道吗,要论这狠绝的犟劲儿,杀伐决断的魄力,贺笙贺婉加起来都比不上你更像我。”
贺云帆攥成拳的手一紧,眼神瞬间警惕起来。
贺老没再往下接着说,因为许悠年及时递过去半颗削好的切成块的苹果,他动作利索生怕犯错,双手奉上水果并轻声道:
“对不起我方才太紧张了,不该喊您董事长爸,您吃苹果。”
他抬眸,见贺老也愣了下,而后拿起一块苹果放进了嘴里,神色稍霁。
许悠年松口气。
“去给我办出院吧,下个礼拜的七十大寿我要在老宅办。”贺老发话。
贺云帆颔首称是,与病床上的父亲对视一眼,他悲哀的发现他并不怜惜病痛缠身的父亲,满脑子都只有始作俑者四个字。
与贺笙之间的争斗拉开帷幕就没有喊停的道理,贺云帆知道该来的总会来,他与贺家人的恩怨纠葛远远还没有结束。
但他厌恶被别人牵着节奏走的感觉,像是提线木偶般一令一动地成为伤害至亲的利剑,最后只得到操盘者提前预备好的有限报酬功成身退,成为最得力的一枚棋子。
贺云帆不愿,也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