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许浣玉说要跟自己试试的时候,顾枫手里正拿着那根刚刚点燃的蜡烛。
犹如昭示着两人关系即将质变的火焰,那根蜡烛被呆滞的人握在指间燃得飞快,几滴灼烧的油滴下来烫得顾枫终于回神,他几乎下意识地将燃烧的东西与许浣玉的位置隔开,手忙脚乱地将自己亲手做的圣诞蛋糕摆到挡风玻璃前的台子上,顾不得上面的装饰摇摇欲坠。
许浣玉说完那句话也觉得闷热,十七岁的顾枫与眼前这个略显笨拙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身影重叠,他还是一样肆意潇洒,仿若游离于世间凡俗之外。偶尔做起一心一意讨好某个人的事情来容易弄巧成拙,但总是多出几分难能可贵的真心。
“怎么了?”许浣玉的眼睫长而浓密地轻轻垂下,拢着醉人的温声软语,细细密密地往顾枫残存的理智里面钻,“再不说话,我就要反悔了”
“不要!”
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昏头的人闻言都要急红了眼,顾枫有一百个问题想问许浣玉。
比如为什么忽然就接受他的喜欢和追求,为什么那天晚上同意和他一起泡温泉,又为什么面对这样不完美的惊喜还能说出和他试一试
“浣浣,不是我不是着急着逼你和我在一起才做这些的。”
顾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希望许浣玉能够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选择,但同时又非常不舍就这样错过心上人的橄榄枝,又没底气地嘀咕着,
“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你说什么我都没办法拒绝,但我不只是想跟你试试而已,你明白吗浣浣?”
许浣玉表情微凝,在顾枫说话的时候他的心里也在不停地打鼓——这样对待顾枫真的公平吗?
在他和贺笙并没有一个明确结果的情况下。
“顾枫,我是经历过失败婚姻的人,所以很多话我也会说在前面的。”
许浣玉明媚的眼眸似是着了如墨夜色,不符合气韵的深沉压得一旁的顾枫也觉得胸闷,他淡然道,
“我曾经看过一句觉得很酷的话,说人生辽阔,别只活在爱恨里。当时的我还对贺笙的感情抱有期待,但仍然觉得不被情绪和某些关系牵绊的人生令人心驰神往。”
“我想如果是曾经的自己看现在,应该会觉得摆脱了许清河和贺笙之后就是人生新篇了,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我必须很诚实地跟你交代——顾枫,我会感到孤独。”
“不是缺少陪伴的那种实质孤独,而是情绪上无所惦念寄托。或许我本身是一个脑袋空空的肤浅之人才会如此,可我真的需要有个人让我感觉我们之间有斩不断的,很深很深的连结。”
除了演戏时,许浣玉很少在现实生活中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的情绪把控力是上佳的,当他谈到难言的孤独,顾枫便感觉面前有片夏夜寂寥的芦苇荡一望无际,荒无人烟的茫茫天地间横亘着巨大的凄凉感。
“哦,除了许悠年那个小傻子。”
许浣玉想到几乎算是失而复得的亲弟弟,还是忍不住笑意地破冰,
“他是我最惦念的人之一,我想我在他心里有同样的份量。但他有自己真正的家庭了,我更希望他最在意的还是云帆,这样才能好好携手一生,不留遗憾。”
许浣玉的话在顾枫听来表面上是表明心迹,实际上全都是经验之谈,前车之鉴。
他无法否认,他错过的那些年,许浣玉的生命中已经被深深烙下了另一个男人的痕迹。
顾枫吃醋厌恨,更嫉妒得发狂。
他越是痛恨贺笙就越是无法原谅年少无能的自己,但贺云帆曾告诉他过去的事情无法弥补,历史存在的意义便是让今人常常追忆反省,好过好当下的未来的时间。
顾枫沉吟,半晌后轻轻搭上许浣玉的肩膀,不敢握实了:
“谢谢你肯跟我说这么多。”
“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容易满足啊,浣浣。”
许浣玉感觉到那只手掌心炽热的温度,与眼前带着满身热情真诚的人对上了号之后便情不自禁地想摸摸顾枫的脑袋,想着便也那么做了。
顾枫微怔,惊讶着许浣玉竟愿意迈出肢体接触的第一步,内心窃喜之余也忘了这动作分外熟悉,他接着诚恳地说:
“我知道你嫌我幼稚冲动,你怕我是一时兴起才拿那些公子哥追人一样的方式来追求你。什么海誓山盟名车名表名牌,蛋糕鲜花珠宝首饰真不是,浣浣,我认真得很。我、我只是不会追人,净学点儿土方法了”
许浣玉难得打断别人说话,点点头认真地说,确实有点土。
顾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我下次再好好想想但我真的不是冲动!浣浣,我说的不只是想要试试的意思并不是给你压力,你不用有任何负担。”
“如果你真的答应和我在一起的话我甚至想过,哪怕你是用我气贺笙呢,拿我来彻底摆脱掉他之后再自由自在地生活,我都心甘情愿为你效劳。”
小蛋糕上的蜡烛已经燃尽,本身就卖相差劲的小东西现下更难入眼了。许浣玉听完顾枫的话扯了扯嘴角,摇摇头未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