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第十七章(2 / 2)

雨下了很久,路上的人渐渐少了,街上的商店也都关了门。天色越来越黑,她心里有些害怕,就冒着雨向家里跑去,跑过一条小巷子的时候,李红霞看着对面的楼房长出一口气,总算快到家了。就在这时,突然感到后脑勺一阵剧痛,接着便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她已经被手脚捆着装在一个麻袋里,嘴上被塞了一团脏兮兮的棉布。她想起妈妈以前在她不听话的时候讲过的那些人贩子的故事,顿时害怕极了,小声地在麻袋里呜咽起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麻袋被人打开,一双大手伸进了袋子里,粗暴地将她从袋子里提了起来,就像是菜市场里人们提起扔在地上捆着爪子的鸡鸭一般。一张黝黑的脸凑到她的面前,男子咧开嘴得意地大笑起来,“今天运气不错,还捡着一个小崽子,看模样也能卖个好价钱。”说罢,给了在空中不断踢蹬的李红霞一巴掌,随意地将她扔在墙角,哼着小曲走了出去。

李红霞浑身发抖地蹲在地上,泪水像是决堤的河水一般狂流不止。这时耳边传来一首熟悉的童谣,李红霞抬头看去,方才注意到墙角的杂物后面还蹲着一个人,是一个有着一头乌黑长发,眼神十分温柔的女人。女人脚上有一天粗粗的铁锁链,将她和后面的一根石柱连接在一起。

接下来的几天里,因为男人每天都会外出,很晚才会回来,只在早上出去之前扔给她们一些吃的,就对她们置之不理,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女人陪着李红霞熬过来的。李红霞甚至在心里将那个女人当成了自己的妈妈,慢慢地,她也没有刚开始被抓来的时候那么害怕,开始想着要怎么和女人一起逃出去。

其实她自己逃出去很简单,这几天她已经好好观察过了,这间破屋连门都没有,只有一道铁栅栏,虽然她够不着上面的门锁,但她计算过铁栅栏上每根铁棍之间的空隙,小巧的她绝对可以从缝隙里挤出去。只需要找个机会将她手脚上的绳子磨断,趁着男人不在家的时间,她就可以逃出去。

看向旁边被锁链锁住双脚的女人,李红霞叹了一口气,这个叫任倩的女人要怎么办,想到那首温暖的歌谣,她根本做不出抛弃女人独自逃跑这种事。

似乎是上天感应到李红霞心中所想,任倩有一天告诉李红霞,她想到一个可以一起逃跑的办法。前两天,她们听到男人拿着电话和什么人在联络,似乎已经找到了买家,所以这几日那个男人心神都比较放松,正是她们暴起发难的好时机。

任倩的计划是让李红霞假装肚子痛,将男人骗过来,再由任倩用砖头拍晕男人。任倩脚上锁链的钥匙就被男人挂在腰间,到时候李红霞取下钥匙帮着任倩解开锁链,任倩再帮李红霞解开手脚上的绳索,两人便都可以逃出生天。

而砖头也很好找,在铁栅栏的旁边就有一摞,只需要等到男人出去,李红霞就可以蹦过去捡起一块。

时机很快到来,在她们商议妥当的第二天,男人早上接完一个电话,兴冲冲地便出去了。李红霞按照之前的计划一步步蹦到铁栅栏旁,捧起一块砖头蹦到任倩身边,将砖头扔到任倩的脚边。

本来打算让任倩顺带将自己手脚的绳索解开,自己将绳子绕在手脚上装装样子就可以了。可是任倩说万一男人注意到绳子的异样,生出了警觉,她们的计划就泡汤了。无奈之下,李红霞只好忍着手脚血液长期循环不良带来的肿痛感,蹦回自己的位置。

夜幕降临,男人醉醺醺地走了回来,看得出来,今天他的心情不错,否则平日不曾喝酒的他,今夜不会喝得酩酊大醉。李红霞和任倩对视一眼,两人都心生惊喜之情,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李红霞立刻捂着肚子,在地上痛苦地叫喊起来。男人一边嘴里骂骂咧咧,一边晃晃悠悠地朝着李红霞走来。刚刚路过任倩身边的时候,任倩从杂物堆里抽出砖块,猛地拍向男人的后脑勺。男人左右摇晃一下

,摸着脑袋倒了下去。

成功了!

李红霞和任倩都兴奋地叫出声来,因为钥匙挂在远离任倩的一边,所以还是只能由李红霞去取下来。李红霞蹦到男人身边,取下男人挂在腰间的钥匙,再蹦到任倩面前,将钥匙交给任倩。任倩颤抖着手接过钥匙,快速地打开脚上的锁链,重获新生的喜悦之情让她欢快地跳了起来。

注意到手脚还被捆着的李红霞,任倩立刻蹲下身子解开李红霞身上的绳索。牵着李红霞迅速走到铁栅栏门口,拿出男人的那串钥匙,打开上面的门锁,推开铁栏跑了出去。

当她们跑出破屋的时候一下愣住了,才发现她们已经被男人带到一座不知名的大山里。一咬牙,两人都向山下拼命狂奔。

一个小时后,李红霞的腿脚有些发软,实在是跑不动了,刚想要坐下来歇息一下,就听耳畔传来一阵摩托车响声。任倩身体一颤,失声道,“糟了,他醒过来了,快跑!”

任倩拉起李红霞继续在山路上踉踉跄跄地奔跑,听着摩托车声音越来越近,任倩再也顾不上已经体力不支的李红霞,挣脱李红霞的手,自己钻进了旁边一条通往山下的林荫小道。

李红霞呆呆地瘫坐在地上,耳边传来男人愤怒的咆哮,那是她人生品尝的第一份背叛,也是她人生中唯一一次遭受到的背叛。

在体力上,小孩子自然比不上大人。相对的,女人的体力也少有能胜过男人的。

没过多久,任倩也被暴跳如雷的男人抓了回来。经过这一遭,幼小的李红霞心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为了活下去,为了不遭受男人的毒打,李红霞帮着男人做下了很多起“生意”,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将任倩有多远卖到多远去。

一脸人畜无害的她,将落单的女人或者小孩引到没人的巷子里,再由男人敲晕带走。男人的生意越做越大,手底下的人也越来越多,还得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号“标爷”。

李红霞缓缓地睁开眼睛,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对着老头笑道,“怎么样,故事好听吗?”

老头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人抽掉,无力地垂下了头颅,眼睛里一片灰暗。

张小满长叹一声,“你的遭遇我很同情,”语气忽地转冷,“可是,后来明明你可以摆脱这些,为什么还要继续作恶,还要将自己曾经遭受的苦难施加在别人身上。”

“同情?哈哈,我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同情。”李红霞癫狂地笑道,“人只要一旦长年累月地过着同一种生活,就很难改变过来,”指着地上杨有德的尸体,“你让一个已经忘记锄头是什么样的农民,重新下地种田,还不如让他去死。所以,我一点都不希望别人同情我,在我看来那些生意和菜市场卖鸡贩鸭没有一点区别。”

张小满讥笑道,“包括贩卖你自己的子宫?你也是女人,你知道这会给这世界的女人带来怎样的灾难吗?不管是心甘情愿还是被人胁迫,她们都将彻底沦为生殖工具!”

李红霞眼里闪过一丝疯狂,“我顾不上那些,我说过了,那对我来说也只是一笔生意罢了。至于我自己,我不过是想要一个孩子,又不想那些肮脏的男人碰我,这种方式对我来说反而是好事。”

老头抬起头盯着李红霞道,“既然你不想男人碰你,为什么还要待在牛铁柱身边?为了隐藏身份?”

李红霞撇嘴道,“没错,前几年,因为在交易的时候出了一点变故,很多人都被抓进了局子里,我是混在女人堆里才跑了出来。当时我就在想,有什么伪装能比得上‘受害者’这三个字呢。牛铁柱也算男人?他裤裆那玩意不过是一个摆设,他想要老婆孩子,我需要一个受害者的身份,不过是各取所需。这些年,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权当是我给那些女人赎罪了。”

何警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枪从枪套里拔了出来,端着手枪一瘸一拐走了过来,“你自己也说是赎罪,那就知道自己是在作恶,作恶之人就该受到法律的制裁,自罚可不算数,”朝老头瞟了一眼,“你问问那些受害人的家属答应吗?”

李红霞盯着何警官手里的枪,呵呵笑道,“95式转轮,统共也就6发子弹,”端起金色的手枪,“猜猜我的手枪里有多少子弹?我想,我的准头和反应速度总比你一个瘸腿的要好吧,你可以试试,看咱们谁先倒下。”

趁着李红霞和何警官对峙的时候,老头猛吸一口气,眼神决然地对张小满低声道,“等下瞅准机会,就和你的朋友赶紧跑到房间里躲起来。”

张小满注意到老头微微隆起的腹部,眼皮一跳,“你要干什么?”

老头苍白的脸上泛起异样的潮红,“老子准备玩把大的,提前给你支会一声,免得你们做了枉死鬼。”

说时迟那时快,老头偷偷摸摸地从裤兜里拿出一个打火机,从衣服下面扯出一根引线点燃,猛然从地上跃起,扑向李红霞,死死地抱住李红霞的身子,大喊一声,“花未全开月未圆,人生最好是小满,张小满,咱们后会无期!”

张小满瞬间如遭雷击,呆呆愣在原地,何警官也注意到老头腹部处那根越来越短的引线,咽了一下口水,拖着张小满往刚才的房间跑去。

前脚刚踏进房间,便听得身后传来几声枪响,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大的轰响,房间天花顶上吊着的白炽灯猛烈地晃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