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长平初逢(1 / 2)

虽说前世的时候,裴南秧曾经来过郭家当铺,但那时她也只在门口与郭然交谈了几句,并未亲眼得见过当铺内的情状,因此心下觉得这铺子多半与京城中几家有名的当铺如出一辙。

可此时此刻,当她踏进郭家当铺后,才真正体会到了占尽豪奢的穷工极丽。

只见眼前的厅堂面积极大,入口处紫檀木雕花案几上立着一座三尺来高青绿饕餮纹铜鼎,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前朝礼器。绕过案几往内堂走,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木制长桌,几个收当的伙计正居高临下地坐在桌边。他们的身后,一排排陈列着典当物的镶金木柜整齐地排列着,三十来个伙计在其间往来穿梭,清点着各色物品。

仰头望去,当铺大厅的屋顶很高,上面悬挂着几百盏千明烛灯,火影错落、明明灭灭,仔细看去,像极了西方白虎星宿的形状。

大厅两面的墙壁上覆满了镀金钿木拼出的玉簪花,与房间四角汉白玉立柱上镶嵌的黄金玉簪花相映成趣,衬的整个厅堂无比奢华明亮。

裴南秧四下环顾了一圈,收起了心中的惊叹之意,朝着收当的长桌走了过去。待她走近,伙计掀起眼皮瞅了瞅,爱搭不理地问道:“公子要当什么?”

“一块家传的玉石。”

“一般的玉石最近卖不出价钱,所以我家掌柜对玉石成色的要求比之前高了不少,”伙计摆弄着手中的算盘,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先把东西拿出来让我看看,我给你估个价。”

裴南秧“嗯”了一声,伸手将脖子上带了七年的血玉缓缓拿下,颇有些不情不愿地递了过去。

伙计瞟了眼裴南秧期期艾艾的模样,没好气地拿过玉石,随口就说了句:“一看就知道你这块玉不值……”

然而话音未落,他突然顿住了话头,猛地把玉佩拿到眼前反复打量,之后颤抖着声音问道:“你这块玉石是从何处得来的?”

虽然伙计的反应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可裴南秧还是装出一副慌张的模样,有些迟疑地说道:“这……是家母的遗物,是……不值钱吗?但我真的急需银两……”

“您在这稍候片刻。”那个伙计几乎是立刻打断了裴南秧的话,拿起玉佩慌慌张张地穿过木柜,跑上了大厅后面的雕花木质楼梯。

看着伙计惊慌失措的背影,裴南秧不易察觉地勾起唇角,静静等在了原地。

没过多久,那个伙计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看向裴南秧的眼神骤然多了几分热切,他微微躬身,极为恭敬地说道:“我们东家请公子上楼一叙。”

裴南秧点点头,“诚惶诚恐”地跟着伙计来到了郭家当铺的二楼。

当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后,裴南秧不由一愣,面上顿时浮起了几分诧异之色。因为,此处的风格着实与一楼内堂大相径庭。只见西面的墙上挂着幅前朝书画大家刘襄的真迹《疏雨图》,与东面紫檀架上的一排玲珑白玉目磬相辉相映。

在二楼正中,放着一张血柏木制成的大案,案上一只淡色汝窑香炉内正点着极为罕见的沉光香。这种香乃是成汉的御用之物,香味怡人,在燃烧时还会发出淡淡的微光。几年前成汉使者出访大宁,特意送了两盒沉光香给天成帝,天成帝用后觉得香味极佳、醒脑安神,便转送了一盒给惠王姜忱的生母淑妃,引得了后宫嫔妃们的一众艳羡。而如今沉光香竟然出现在这家当铺里,实在是令人称奇。

大案的后方此时正挂着四面绣着泉石烟霞的纱帘,沉光香的轻烟和微光从纱帘前缓缓升起,与透过雕花窗桕的斑驳阳光相得益彰,使得整个房间流露出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

领着裴南秧上楼的伙计躬身朝纱帘后揖了一礼,转头看向裴南秧道:“我们东家就在里面,公子请。”

裴南秧微微欠身,随即上前几步,掀开了面前的纱帘。

只见,帘子后面放着一张摆满了卷轴、砚台和笔洗的书桌,蓄着八字胡的郭然正恭恭敬敬地立在一位坐于桌边的年轻公子身后。

这位公子绾着冠发,身穿一袭素净的月白色长袍,袖口处用丝线绣了几根墨竹,玉面淡拂、清冷入画。他眉头淡淡,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精神,使得他原本俊秀精致的脸庞也失了几分神采。

见到裴南秧进来,他抬起略显淡漠的眸子,端详了须臾后,指了指书桌前的一把官帽椅,谦和有礼地开口道:“小兄弟,请坐。”

裴南秧点点头,低眉顺眼地落了座,有些紧张地看了看郭然,又看了看对面的公子,略带迟疑地开口问道:“两位东家,不知我那块玉佩能当多少两银子?”

她的话音刚落,郭然就按捺不住地拿出玉石,心急火燎地问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块沂山血玉?”

看到郭然的神色,裴南秧心中暗喜,可面上却是一副戚然的模样,她垂下头,声音低沉地说道:“这是我娘亲的遗物。”

听到“遗物”两字,郭然与年轻公子对望了一眼,随即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令堂高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