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不会信服,”萧哲双眼微眯,缓缓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洛衍会调那日值夜的北门守军问话,将若承进城的时间与老人遇到若承的时间作比,看看是否对得上。”
“若是对不上呢?”
“若是对不上,若承必会一口咬定是北城守军记错了时间,毕竟中秋之日,进出城人数众多,记错也是难免。”
“可如此一来,是非对错无从判断,我大哥又该如何脱身?”
“我们现在能帮若承的,也不过是个无从判断,”萧哲面色微凝,轻声叹道:“至于能不能脱身,就全看圣上的意思了。”
“圣上的意思?”裴南秧一时尚未想明,忍不住出言问道。
“像这种私通北周的大罪,大理寺自是不敢胡乱定案,若是无从判断,洛衍必会报与陛下圣裁。到那时,圣上要是想保你裴家,就会顺着若承的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若是圣上心中有别的打算,则会让人搜查裴家,看看是否有其他通敌的证据。”
听了萧哲的话,裴南秧的双手不禁冰凉一片。她不由想起了前世洛衍带人搜查裴府的情景,往事种种,历历在目,如今光阴轮转,本以为已经摆脱的命运,如今可能又一次要在眼前上演。同样是搜查裴府、同样是被怀疑暗通北周,不一样的只是——这一次的始作俑者竟然变成了自己。
思及此处,裴南秧无措地抬起手,有些颤抖地扯住了萧哲的衣袖,哀声问道:“萧哲哥哥,有没有让圣上不会下令搜查裴家的办法?”
萧哲见到裴南秧的模样,心中亦是咯噔一下,有些迟疑地启唇问道:“你们与北周,莫非……”
“我父兄忠君爱国,自是不会与北周有所牵扯。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心里不踏实,”裴南秧努力摒去脑海中不断浮上的前世画面,控制住自己不安的情绪道:“我这块玉扣是八月十五之后才配在身上的,那日过后,洛衍见我不过寥寥数面,他为何就敢凭着曲曲几眼,断定我的玉扣和北周的令牌如出一辙?只怕这本就是他的一个局,如果让他有机会来家中搜查,说不定正好是给了他栽赃陷害我们裴家的机会。”
“这件事确是蹊跷,”萧哲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问道:“给你平安扣的那个北周人,会不会是和洛衍有所牵扯,所以联手布下了这个局?”
“不会,”裴南秧几乎是立刻摇头说道:“除了元祥,京都中根本没有人提前知道我会去长平,而韩砚清,也是在我那日出城之后才得到的消息。因此,没有人来得及布下这么大的陷阱等我来跳。”
“如此说来还有一种可能”,萧哲微微皱眉,冷声说道:“有人将你这块玉佩的样子细细报告给了洛衍,恰巧让洛衍发现玉扣与北周的令牌相同,又或是洛衍照着你玉佩的样子仿造了假的北周令牌,妄图坐实你们裴家通敌叛国的罪名。”
“可就算在府中,细细见过我玉扣样子的,也没……”裴南秧说着话头猛地一顿,全身的力气似乎在一瞬间被抽干,她陡然惊觉,这些事或许有个人都可以做到。虽然想起来颇为不可思议,但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这个荒谬的推断却是最为合理的。
看见裴南秧骤然苍白的脸色,萧哲心中没来由地一慌,他刚要开口询问,就听见一阵扑棱扑棱的声音由远及近。他急忙转过身,将手放在唇间,发出了“嘘——”的口哨声。
闻音,空中的信鸽一个盘旋俯冲,缓缓落在了他的肩上。萧哲伸手解下了系在信鸽脚上的纸片,迫不及待地展了开来。
“上面说了什么?”
“宫中刚刚传出消息,”萧哲咬着牙,双手微微颤抖,艰难无比地说道:“若承羁押大理寺候审,宣宁军暂由副将李烨统帅。”
“什么?!”
“据说因为有公良峥的叛国之案在前,陛下今日一听若承可能与北周有所牵连,顿时龙颜大怒,让巡检司围住了镇西将军府,并下令说在案子水落石出前,不允许裴家与外界有任何联系。”
裴南秧的思绪顿时一片混乱,她张了张嘴,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那……我……要怎么救……”
“你赶紧回去,别被巡检司的人发现,”裴若承稳住心神,轻轻拍了拍裴南秧的肩,一字一句地说道:“若承的事,我来想办法。”
裴南秧凝视着萧哲坚定的面容,终是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她转过身,走到院落的围墙边,几个起跃,就翻了出去,消失在了府宅的青砖黛瓦之间。
看着裴南秧远去的背影,萧哲的面上缓缓浮现出了惨淡的笑意,他抬起头看向树上飘落的红叶,一片片随风四散,像极了自己零落的抱负与誓言。三年了,没想到命运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眼下的局面。只是这一次,若承,我又该拿什么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