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褚桓和郭然去往临风园的时候,裴南秧早已站在轩窗掩映、玉栏朱榍的庭院之间,与一位穿着深蓝色鸟兽纹劲装、系着披风的年轻男子相对而视。
那个男人与裴南秧的年纪相仿,五官之间与褚桓有六分相似,但脸上的线条却比褚桓硬朗了不少,显得整个人刚棱冷厉、盛气逼人。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裴南秧许久,尖刻的言语从他削薄的唇间冷冷溢出:“我当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原来不过尔尔,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法子迷惑了我家二哥。”
闻言,裴南秧并不着恼,她静静看着眼前的男人道:“公子与我素不相识,一上来就这般出言无状,也不知道是哪处人家教出的礼数。”
“你?!”年轻男子被裴南秧气得青筋直跳,他扭过头,对站在不远处的一名侍女喝道:“素云,你还不告诉她?!”
缩在一旁的素云正在竭尽全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猛然间听见男子唤她,内心一阵悲戚,只得上前几步,对裴南秧说道:“这是府上的三公子,褚旻公子。”
裴南秧其实早就猜到了男人的身份,她此刻听罢,故作恍然大悟状,微微曲身道:“三公子有礼了。”
褚旻冷笑一声,劈头盖脸地问:“你和我二哥究竟什么关系?”
裴南秧秀眉一蹙,什么关系?真实的情况她自是不能说,朋友二字她着实不愿说,若骗褚旻说是下属或是路上萍水相逢,他又不会相信。于是,她思忖须臾,淡淡说道:“算得上相识一场。”
褚旻被裴南秧敷衍了事的态度激得火冒三丈,他怒不可遏地逼近裴南秧,高声吼道:“相识一场?!那他凭什么将你安置在娘亲生前住过的院落中?!”
裴南秧闻言一愣,娘亲生前住过的院落中?这间院子竟是褚桓母亲曾经住过的地方?难怪今日褚桓安排她住处的时侯,下人们均是一副吃惊万分的模样,想是自兄弟二人的母亲去世后,这园子就再也没人居住过了。那既是这样,褚桓为何要如此行事?这般做又能达到什么目的?
见裴南秧不吭声,褚旻怒上心头,伸手就要去抓她的肩头。
就在这时,褚桓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响起:“阿旻,你在这里做什么?!”
闻声,褚旻和裴南秧双双侧头看去。只见褚桓正披着一件白色大麾,站在院门的地方。此时此刻,他目光清朗、眉眼温和,满头的墨发用一根银色的丝带随意绑着,在晚风中四散飘逸,端的是霞姿月韵、清冷无双。
“二哥!”褚旻放下了伸向裴南秧的手,急急跑到褚桓的面前,拉着他的胳臂前前后后看了几遍,问道:“我听郭管家说你在宁国受了重伤?现在怎么样了?可痊愈了?”
听到褚旻的话,褚桓眉梢一挑,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身侧的郭然。感受到了主子突如其来的眼刀,郭然尴尬一笑,往后退了几步。
褚桓收回目光,将胳臂从褚旻的手中抽了出来,随后他眼眸一弯,揉了揉自家弟弟的头顶,笑着说道:“都是皮外伤,没什么打紧。倒是你,这次出征随州,可有受什么损伤?”
“我倒是没什么事,但我方兵士死伤不在少数,”褚旻脸色阴沉,怒声说道:“只是我万万想不明白,这次的计划本是绝密,宁国怎么会事先有所防备。若不是他们最后形成两军夹击之势,随州城被攻下不过是早晚的事。还有成汉的粮草,为何迟迟没有送到军中?莫非,就是二哥这位送粮草的朋友向宁国透露了消息?”
“不是他,”褚桓摇摇头,低声说道:“他去随州的路上出了点意外,所以才未能及时将粮草送到。”
“那这件事便匪夷所思了。我刚到随州之时,城内虽只有当地的守军,但城防攻事,一看便是有所防备,否则他们根本拖不到援军来的时候。这样说来,难道是我们内部有了奸细?”褚旻眉头蹙得死紧,恨声道:“二哥,你是没看见,这些日子大司空苏翊每日上朝都会参奏你,开口闭口就是要求陛下对此次战役的失利进行问责。我已经与他争论过多次,可他这个不懂行军打仗的文人,根本半个字也听不进去,气得我真想……”
“他对我的成见又不是一日两日,”褚桓全然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截口说道:“这些事情你不用再管,你只要将南衙卫府那边安置妥当,别让人钻了空子即可,其他的事情我自有办法处理。”
说罢,他侧过身,目光一暖,看向了裴南秧的方向。
褚旻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在瞧见裴南秧事不关己的样子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等着眼睛,冲着褚桓嚷嚷道:“二哥,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你为什么要让她住在娘亲的园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