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点琼枝,映雪拟寒开。
裴南秧和素云提着大大小小的物品,站在成衣铺的的屋檐之下,抬头看向空中漫天飞扬的白雪。
“我已经好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裴南秧怔怔地望着天际,任凭翩然飘落的雪花落在她的眼睫上,雾朦朦模糊了视线。恍惚中,她不禁想起了陈掖的上一场落雪。那是在五年前,她的父兄和萧哲刚从西境打了胜仗回京,没隔几天的功夫,就碰上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人们都说,瑞雪兆丰年乃是天降吉兆,是上天护佑,为大宁送来了两位少年将军。
尽管街头巷陌流言纷纷,可萧哲和裴若承两人却全然没有在意。记得下雪的第二天早晨,萧哲拎着坛酒,抱着袋热乎的糖炒栗子,熟门熟路地走进了镇西将军府。甫一进门,萧哲便吵闹着要一起喝酒划拳,还嚷嚷着说过两日便是新年,裴大都尉比他年长一岁,需得给他祟钱才行。尽管裴若承一脸嫌弃,却终究没有把他扫地出门,还颇不情愿地沉着脸,找了个暖炉给他抱着取暖,乐得萧哲笑出了一口白牙。晌午过后,姜昀、霍彦和元祥也结伴而来,急不可待地撺掇着众人打雪仗玩儿。裴若承刚刚一口拒绝,萧哲就拍手称好,领着几个孩子在雪地里嬉闹了起来。
那时候,元祥特别崇拜洒脱不羁的萧哲哥哥,便帮着他和其他人打成一团。在元祥连续两次用雪球将裴南秧砸了满脸之后,姜昀一把将元祥扑倒在雪地里,还顺手往他的脖颈里塞了一大块冰球,冷得元祥满地打滚,嗷嗷叫了半天。然而,姜昀却不以为意,他跑到裴南秧的身边,轻轻帮她拍去身上的碎雪,笑眯眯地说:“你看,我已经帮你‘手刃’仇敌了。”
那一刻,少年姜昀的笑意澄澈明亮,就像他袒露心声时那般喜悦欢欣;那一刻,霜雪落满了两人的墨发,就像他临行前求娶她的话语一般,不知前路,却仿佛只要走下去,便能相守白头。
思及此处,裴南秧有些凄凉地一笑,此时姜昀应该已经回到了陈掖吧。也不知他听了自己的“死讯”,会不会痛心难过。毕竟,那夜的求娶之言如梦如幻,是悉心安慰、是一时兴起抑或是日久生情,她的心中全然没有半分把握。罢了,事到如今,前尘往事早已翻飞落定,是真是假,又有什么重要。
他们之间,似乎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一旁的素云看见裴南秧落寞的神色,还以为她是心有不快,急忙上前说道:“苏姑娘,都怪我不好。刚刚出来的时候,我没让府里备车,又忘了拿伞,如今风雪这么大,只能白白让姑娘在这里挨冻。要不,姑娘去铺里稍候,我先回去一趟,让府上备好马车来接您。”
“不必麻烦,”裴南秧回过神,摇摇头道:“出来的时候是我让你不要备车的,如今又为何要怪你。这雪估摸着一时半刻也不会停,我们直接走回去便是。”
说罢,她也不等素云再说些什么,就当先走进了风雪之中。
素云匆匆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在裴南秧身边碎碎念:“苏姑娘,你刚刚就应该把店里最贵的衣服全部买下来。你是不知道,昨儿个郭管家跟我叮嘱了半天,说今日一定要把侯爷给的钱全部花掉。眼下倒好,剩了这许多,回去我又要被他数落了。”
裴南秧听罢,暗暗翻了一个白眼,蹙眉问道:“你们侯爷辅政多年,为何平日里行事总是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
“姑娘有所不知,”素云一下子来了兴致,眉飞色舞地说道:“我听府中的老人们说,侯爷以前不闻政事,就喜欢钻研商贾之道,在外面赚了不少钱,所以平日里放浪形骸、张扬跋扈、纨绔胡闹的紧,用得东西也都是最名贵的。后来宁周大战,老侯爷和大公子死在了战场上,侯爷一战成名,承袭了爵位,才慢慢变成了如今的样子,但以前的那些个做派还是难以改掉。”
“放浪形骸、张扬跋扈?”裴南秧扬了扬眉,转头看向素云,不可思议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