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习习,落雪依依。
翌日申时,裴南秧与褚桓坐着马车,一路行至了北周的皇城之外。
早已候在宫门处的小太监见到褚桓的车驾,急急迎了上来,恭敬万分地曲身行礼,领着褚桓和裴南秧往宫内走去。
裴南秧跟在褚桓的身后,顺着青砖铺成的宽阔大道一路前行,入眼的尽是巍峨高耸的宫殿和嶙峋的松柏,与大宁皇宫百花齐放、莺歌燕舞的情景大相径庭。宫阙楼台,红墙姜瓦,在皑皑白雪的覆盖之下,染尽了北周几百年的冬夏春秋和帝王威严。
“侯爷,”在绕过一座雕梁飞甍的角楼之后,领路的小太监抬眼瞅了瞅四周,压低声音说道:“今日午后,舞阳郡主便到太后娘娘的宫里去了。”
褚桓面色清冷,语气疏淡地问道:“她和太后都说了些什么?”
小太监下意识地瞟了裴南秧一眼,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道:“舞阳郡主说侯爷对新来的女护卫……有求必应、百般讨好,还说司空大人也被迷得神魂颠倒……实是红颜祸水此类……”
有求必应?百般讨好?神魂颠倒?裴南秧面色一黑,这谣言简直比当年陈掖说书人编的故事还要离谱,明明是褚桓拿母亲的秘密和父兄的安全来要挟她,让她不得不成为任他摆布的棋子,怎么到了别人那里,反而变成褚桓对她有求必应了?还说她是红颜祸水?!
思及此处,一阵无名火猛地从她心中升起,她狠狠瞪向褚桓,却正巧碰上了对方回头看她的眼神。
褚桓见她柳眉倒竖,满脸凶狠却有苦难言的模样,竟觉得有些好笑,不由微微弯了唇角。
一直关注着褚桓的小太监见到褚桓清浅的笑容,心中不免震惊一片——戎陵侯从来都是一副高不可攀、淡漠疏离的模样,何时对旁人露出过这样的表情?这样想来,舞阳郡主说的必是真话,那日后戎陵侯万一坐上了至尊之位,这位姑娘再不济也是个宠妃,逮住机会的话定要好好巴结一二。
就在他暗戳戳打着自己小算盘的时候,褚桓突然不经意地问道:“陛下这些天身子如何?”
听褚桓这般问,小太监急忙凑近了几步,鬼鬼祟祟地说道:“陛下这几天夜里咳地厉害,太后已经叫人暗暗宣了好几回太医了。侯爷你是不知道,白日里陛下上朝,都是喝了猛药,强行将病症压下去的。”
闻言,褚桓眉头蹙得死紧,眸色黯沉,幽深一片。
小太监见褚桓不说话,以为自己透露的消息暗合了他的心意,不由沾沾自喜起来,连带路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小太监带着他们走进了一处占地极广的宫殿。青石铺地、白玉为栏、斗栱错落、梁枋上刻着的圣兽浮雕与飞檐上展翅欲飞的凤凰遥遥相对,在漫天白雪的映盖下,呈现出“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作宫”的绝美画面。
褚桓一行人顺着殿前的石阶一路向上,最终在刻着“雍华宫”几个大字的鎏金牌匾下停住了脚步。
宫门口的几名宫女看见褚桓过来,纷纷屈膝行礼,齐声问安。其中一名较为年长的女侍上前几步,躬身说道:“侯爷,不久前司徒大人过来了,眼下正与太后娘娘在殿内议事。麻烦侯爷在此地稍待,我这就去通禀太后娘娘。”
褚桓听罢,眸中划过一道精光,他朝女侍点点头,漠然有礼地说道:“那就劳烦姑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