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蓝玉的选择(2 / 2)

于是他和暮城的其他孩子一样,在白昼中正常地生长着,并且长得比大多数男孩都好看。身边还有那么几个人,发自内心地疼惜他,爱护他。

这一切对陈蓝玉来说,多么难得。

其实那道隐秘的闸门很好打开,他只是,一直都没有准备好。

他害怕,一旦开启,万劫不复。

可是现在他真的好奇了,他不想再逃避。也许只有真正做到心无所惧,才能所向披靡。也许只有真正做到直面失去,才能重获新生。

……无数厮杀的场面轮番闪现,刀光剑影,入目皆生死,又血腥,又污浊。他不躲避,不抗拒,他接受,他直面,他身在噩梦中,噩梦便不存在了,吵闹声渐渐微弱下去,他的头不再疼,终于可以睡上一个安稳觉了。

……

休息日,陈蓝玉跑到自家的小型兵器库,拿出专业弓箭,站在天井中寻找射击对象,很快,一只落单的秋雁就闯入他的视线。箭射出去的一瞬,天空中传来一声哀嚎。

那个早晨,从陈蓝玉家上空飞过的所有飞禽,无一幸免。有几个人,好好地在路上走着,要么捡到一只鸟,要么被一只鸟砸得头昏眼花。

有个挑豆腐出来卖的人更夸张,只见一只巨鹰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俯冲过来,像是要把他的双眼啄去。他顾不得豆腐担子,连忙用双手捂住眼睛。巨鹰重重地砸在他头上,顺着他的身体掉落,反应过来才发现巨鹰中了箭,而他的豆腐担子还好好地挑在肩上。

陈蓝玉又拿出各种兵器在院子试练,有些顺手,有些别扭,但他基本都会用。练着练着就发现,刀剑在他手里没有气势,他喜欢长枪。他挥舞着长枪,调动全身气力,所到之处,势如破竹。

不小心削掉一大块的假山石回头得想办法重新安上,粘牢一点应该不会被阿爹发现。有根朱红色的大廊柱直接被枪头刺穿,那个得请秦星亮找木匠和漆匠过来修补一下。想起阿爹训人的样子,陈蓝玉又沿着练武的地方找一圈,看看还有什么疏漏。

此前习武,阿姐怕他辛苦,想着他爱读书,随便练练就好,现在放开手脚去练,才知道自己之前有多花拳绣腿,阿姐竟然夸他!想到这些,不觉羞红了脸。

……

陈蓝玉开始沉迷在隐藏的天赋和潜质突然被挖掘出来的快感中。

他在开阔的草地上纵马狂奔,在疾驰的马上射杀飞禽走兽。

末了还觉不过瘾,便试着用黑纱蒙住眼睛,想看看自己能不能通过对细微声音的判断,对长枪投射范围内的动物进行击杀。

他能。

他拿准了角度,坚定自己的判断,长枪疾出,精准刺中远处悠闲吃草的牛。他骑着快马追过去,长枪被他无情又用力地拔出,牛血流了一地。

如此反复,无数的牛、马、羊被刺杀,它们或蹲或躺,奄奄一息,用一双流泪的、绝望的眼睛看着拔枪的陈蓝玉。

但他,毫不在意。

双方击战,你死我活,犹豫半分,死无葬身之地。

脑子里一直有一个清冷的声音提醒着他。

嗜杀?沐血?他只是在草原上放纵一会,回到家中,回到亲人朋友身边,他还是那个温润爱笑的陈蓝玉。

如此这般想着,他再次蒙上双眼,这次他要击杀更远处的敌人,不不不,是活物。

他继续纵马,寻找动物的声响和气息,他的长枪在辽阔的草原上恣意地击杀,飞禽掉落,走兽倒地,直到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公子饶命,饶命啊!”

他连纱布都懒得摘,冷冷叱问:“枪下何人?是敌是友?”

那人紧张到口吃,答得又快又急:“是,是友,我是这片大牧场的牧人……”

陈蓝玉收回长枪,摸摸胸口,确定襟中有一沓大额宝钞,这才摘下蒙眼的黑纱,利落地跳下马,扶起瘫坐在地上的中年男子,把宝钞全部塞到对方手里,“大叔,真是对不起,这些宝钞,都给你!”之后俯身行了歉礼,旋即上马疾驰而去。

牧人看着倒了一地的牛羊,有些死不瞑目,有些还在痛苦地抽搐,“真是作孽啊!”牧人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