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卢姐姐,我说的是不是太深奥了?”
卢姑娘专心地理着头发,也很用心地听着海棠说话,听他这一说,又忍不住笑了,“阿棠,你能有我深奥吗?你看看这朝城,便知道我经历过什么,青春年少,山河破碎,生离死别。”
卢姑娘曾是朝城大户人家的小姐,穿着朝城最时兴的衣服,用着朝城最顶级的护肤品,相看着朝城最优秀的少年郎,最大的烦恼是,嫁不着相中的好儿郎怎么办?
二十多年前的某一天,有兵将来攻打朝城,朝城卫队浴血守城,等了数日,亦无援兵,最后没能守住,朝城血流成河,人们死的死,逃的逃。
……
能像卢姑娘这样活下来的人少之又少,当时举全家之力,只护住了她一人。
卢姑娘从此一身素衣,一心向简。曲荆风起身打量静庵,此时早梅渐开,暗香隐隐。简淡之间,有宋风之美。
卢姑娘说,朝城也并非一个活人都没有了,像她这样的人,走上一段远路,应该能遇到一两个,只是多年以来,她几乎见不到人。
没有受战乱波及的边寨,那里的居民仍旧过着从前的生活,只是不再前往朝城赶集。还有些人躲到深山老林中居住,从此避世。
有幸逃出去的人,都不愿意再回来,因为朝城已死,繁华尽去。
卢姑娘之所以承受着巨大的孤独和痛苦活下来,一是因为惜命,二是怀着一份希望,希望死去的朝城,有朝一日可以重新活过来。
曲荆风坐到二人身旁。
此时海棠已经摆脱了树枝的束缚,卢姑娘拿着梳子帮他细心地梳理着头发,自然得就像梳理自己的秀发一样。
看得出来,卢姑娘待海棠一片诚心,海棠对卢姑娘也是真心依赖,如果非要用一种感觉来形容的话,曲荆风心想,那应该是亲情吧。
但他们,确实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不可能是亲人。
不知为何,想到亲情,曲荆风脑海里闪过一个人。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一世单薄瘦小的蒙雨对他来说,其实是亲人一般的存在。一切的凌乱,总会有答案。不要急切,慢慢等待时间的回答。
“卢姑娘,朝城是不是很少下雨?”曲荆风问。
“嗯,朝城常年阳光充沛,雨水稀少。”
“你听说过暮城吗?”曲荆风又问。
“何止听过,我小时候还经常去玩呢,朝城和暮城,就一碑之隔啊。”
“后来呢?”
“后来朝城遇战事,我躲在静庵的暗窖中得以存命,等到外面风平浪静,我走到碑界处,却发现去往暮城的路没有了,朝城以外的世界,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卢姑娘解释说,她被困在了朝城,从此之后,再也走不出去。
曲荆风告诉卢姑娘,他和叶昀从暮城来,海棠从暮城以外的地方来,然后大致跟卢姑娘说了一下暮城的情况。
卢姑娘感叹,暮城的女子非常自由,似乎每个人都把命运捏在自己手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在朝城是不敢想象的。她当年很是羡慕。
但卢姑娘听也提出了困惑,暮城以前跟朝城一样,很少下雨。
会不会是漫天烟雨,保护了暮城?这是曲荆风目前能想到的。
“海兄,你实话告诉我,外边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仍是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