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苏淡淡道:“是否觉得这句话甚是难回答你想说你是一个好人,可惜你过不去你心头的那道坎,你亲眼看着你治下的百姓,在异族胯下呻吟,而你无所作为,你的良知,支撑不起你好人的称号!”鹤排云目光投向苍穹之外,阳光射入,他的头发已然斑白一片。林苏道:“你大概想说你是一个好官!因为你觉得你在忍辱负重,在尽最大努力保一方平安,维持着脆弱的平衡,不给异族灭县灭府灭州的借口,是吗”鹤排云目光收回,定在林苏脸上:“不是吗”林苏淡淡一笑:“忍辱负重,多少人内心的告慰,然而,鹤大人你可知道,这句话本身就是一个笑话!”“笑话”“是啊,西河州,人族地盘,归属东域仙朝,为何正规的人族,在仙朝庇护之下、在人族本土之上,还需要忍辱为何不是异族之人忍辱”鹤排云道:“此为仙朝大局,林大人三品大员,该当知道何为顾全大局。”林苏道:“大局何为大”鹤排云又一次沉吟,林苏的每一个问题,似乎都另辟蹊径,打在他意料之外。大局何为大自然是仙朝大战略,他不相信林苏不懂。仙朝大战略中,异族只能是帮手,不能成为对立面,一旦成为对立面,仙朝皇权就会承受空前的冲击。所以,其实所有官员都能接受,异族只要不是做得太过火,大家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毕竟事关大局。林苏道:“民为贵,江山社稷次之,君为轻!若问天下谁最大,无疑是民!民心所向,仙朝能立,民心若失,哪有仙朝仙朝都没有了,还谈什么大战略小战略……”嗡地一声轻响……林苏身后,突然开出了七朵青莲!他的脚下,也有了两朵青莲虚影!计千灵大吃一惊。猪儿也张大了嘴巴。鹤排云盯着这些青莲,眼中也全是不敢置信。天道青莲!非顶级论道不可呈现,他刚才也就短短两句话,竟然引出了天道青莲!这……这闻所未闻!林苏也有片刻的诧异……在大苍界,他但凡论道,必是唇齿留香、步步生莲,见得多了也就不足为奇,但来到这方跟大苍界不一样的大世界,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论道之异像。这青莲与大苍界的青莲不太一样。虽然形状、异像大同小异,但这些青莲里,满满的都是天道文波,可以拿来用的那种……原本鹤排云还有一肚皮的话要说,但天道青莲一出,他不能开口。因为这是论道,这是对天道之敬意。任何人,不能误导天道之判。林苏一泄千里……“凡事俱有利弊得失,鹤大人所奉行的忍辱负重更是如此。你忍辱负重,看似给这方天地维持了脆弱平衡,让三亿子民得以保全,然而,你只考虑你之所得,未考虑你之所失。你让三亿子民失却血性,你让他们葬送未来与希望,你让这方天地民心凋弊,你纵容异族膨胀。你有心想成为一个好人,但你的良知不足以支撑;你想做一个好官,但你却将好官员的特性丢得一干二净!间接充当着为虎作伥的耻辱角色。”鹤排云内心狂潮一浪接一浪,一次次轰在他的灵台最深处,他的后背冷汗涔涔……林苏继续:“反观昔日洪知县,他保有官员的良知,他无惧异族压迫,他敢于面对异族屠刀而亮剑,是的,他最终的结果是葬送了自己,葬送了妻儿,也葬送了五十万父老乡亲的性命,他将自己逼成了官场的反面教材。但是鹤大人你可知道需要为这五十万父老乡亲承担责任的人,其实不是他!而是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过来人,或者后来人!”鹤排云霍然抬头:“何意”他的声音是嘶哑的。林苏道:“你以为洪知县不知道漫漫长夜之中,化为孤独的一盏夜灯有多么危险他知道!他为何要这样做他想在这逆天的浪潮之中,树起一座丰碑,引发官场之上,真正的法度,撑起百姓头顶真正的晴空!他为了他的治民之道以身殉道!如果西河官场其他同僚能够感受到他这份赤诚与火热,整个官场全体转向,你看看异族之人还敢不敢杀泽江五十万百姓正因为你们的软弱,正因为你们的所谓忍辱负重,异族之人才敢如此肆无忌惮!所以说,他在西河民众命运的关键时刻,踏出了正确的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奈何后继无人!才让他死得如此毫无价值!”鹤排云额头冷汗真正下来了:“如果我们全部强硬,异族反而不敢肆无忌惮,不敢……不敢……”“这才是西河乱局后面最真实的底层逻辑!”林苏道:“不管是何种势力相处,都会存在此消则彼涨的不变定律。你以为异族很强是的,他们的确很强,但是,他们能够横扫东域仙朝吗他们真的能挡得住仙朝大军兵锋吗如果他们真的可以,你以为他们还会遵守与仙朝签订的和平条约”计千灵眼中的乱丝,这一刻突然归并。是的!林苏今日之言,虽然狂放得无与伦比,但这个底层逻辑却是真实存在的。异族很强,仙朝需要他们以镇西北,最低限度是不想让这只猛兽生乱。所以才施恩安抚。但是,异族之强,也是有个限度的,它不可能对抗东域仙朝亿万大军!它居于东域仙朝的地盘,协议上也认可自己为仙朝之臣,本身就说明了问题。只不过,这么多年来,对他们的施恩太过,在他们头上,原则太偏,久而久之,滋生了他们的骄狂,让他们渐渐习惯了人族之上的特等阶层位置。这种思维惯性是非常危险的。异族会渐渐不将皇朝法度放在眼中。人族百姓血性磨灭,渐渐对皇朝离心离德……“兵道之上有一说法,狭路相逢勇者胜!”林苏道:“鹤大人,西河治理之法,需要从根本上做调整!如果你依然抱着忍辱负重的想法,将这片天地治理得如此憋屈,那么不好意思,本使将立返仙都,奏报陛下,你鹤排云不适合作为西河首脑,你治理之下的西河,接不住鹊桥会这泼天的荣耀!”房间完全安静。这大概是全天下的监察使,都不可能直接说出口的话。但林苏说了。对方是二品官,一方诸侯,而他,不过是三品。他直言如果方案不变,他要换掉西河这一方诸侯。这气魄,这决绝,官场之上,从来未见。计千灵有了几分紧张,她几乎可以预感到,鹤排云将会真正翻脸。道一声:“那就走着瞧!”然后甩手而去,是一般官员都会用的说辞。然而,鹤排云久久地盯着窗外……神态很异常……终于,他慢慢回头,脸上有几许酸涩:“林大人当头棒喝,老夫如坐针毡,老夫其实也知道,如能离开西河,纵然告老还乡,亦是轻松欣慰。但是,老夫半辈子都在西河,从县令而达西河知州,所闻所见,尽是心头之刺,若陛下真有断腕之决心,老夫这把老骨头,就在这片天地点亮,熬油熬脂,只为那一线天光!”林苏哈哈大笑:“猪儿,上茶!”茶上桌,两人举杯。“万里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林苏道:“鹤大人,作好准备吧,咱们来将西河的天空,改上一改!”“万里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妙哉!绝妙之至也!”鹤排云举起茶杯:“林大人,如何改法”“治国定州,也是需要机遇的!”林苏道:“大人先不忙动,咱们静待一场春雨!”“春雨”林苏手托茶杯,遥望远方,曼声而吟:“半丝桥上雨如悬,万点空濛隔钓船,还似西河春水色,晓云将入暮阳天。”一首精妙之诗,伴随着天道七彩文波,毫无征兆地将这座酒楼染成一派烟雨颜色。遥远的山峰之上,雨雾低垂,雨雾之下,是两山之间的一座桥梁。那座桥,名半丝桥。半丝桥下暮阳山,鸿雁至此不东还。说的是,这座暮阳山,乃是分割东域仙朝与紫气文朝的分界线。东域仙朝的鸿雁都飞不过那片天空。但今日,林苏随口一诗,似乎化成了鸿雁,飞上了暮阳山颠。计千灵心头大跳……晓云将入暮阳天!何意紫气文朝入侵么这,就是他等待的那场春雨外敌入侵,能是春雨否不该是肃杀之秋风吗鹤排云解读不出这层深意,鞠躬:“大人先请安歇,老夫去也!”林苏起身相送。来的时候,他未送,但走的时候,他送了,只因为一点,这老头,到现在,貌似已是同路人。鹤排云去了。酒楼安静了。酒楼之中的两具尸体,已然收敛,收得甚是低调。这大概开创了两个先例。其一,异族亲传弟子死得无声无息,无风无浪。其二,跟异族有染的官员,被另一个更大的官员当场诛杀。地族三名长老带着亲传弟子的尸体,一晃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是的,坚实的地板在他们面前宛若空气一般,这就是地族奇技。这种奇技一出,四周的吃瓜群众,后脑都能感受到丝丝凉意。地族长老绝对没有掩饰他们的杀机。当众使用地族神通,来了个来无影去无踪,似乎也是某种宣告。然而,这也只是一种宣告,而无法化为实实在在的杀招。只因为今日所有的事情,都在法度之上有了定论。白衣人杀黑衣亲传弟子是正义的。林苏杀知府是有法可依的。地族之人虽然横行霸道惯了,但是,今日也是一个情况特殊,情况特殊在何处来的人完全颠覆了他们的预判,完全颠覆了官场常规,他丝毫没将地族放在眼里,你敢对他出招,《仙朝法令》之上记载了无数的反制之法,你瞧他会如何一条条在地族身上落实当所有事情必须摆上台面的时候,背地里的潜规则也就丧失了作用。想干掉林苏,想清除这个族中隐患,常规方式显然是不行的。需要另请其法。三名长老来到族主峰,被挡驾了,圣子告诉他们:“族主在会客。”“会客,何方来客”圣子脸上有淡淡的笑容,手指指了一个方向。三位长老眼睛同时大亮。圣子盯着他们的眼神,微微一笑:“西河之中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在本族掌握之中,三位长老欲行何事,本座亦是心知肚明,当下无需按照三位长老的设想去做,因为本族能做的事情,其实远远超越了长老们的预判……”西河城中。酒楼之顶。阳台之上,林苏斜靠木栏杆。很是慵懒。计千灵坐于他的身边,轻轻剥着一颗葡萄。洁白的果肉慢慢挤进她的红唇,林苏在这一刻,突然发现了她的不同。这种感觉不知是从何时生成的。他可以用他所剩不多的纯良起誓,初次见到计千灵的时候,他的眼神中真心没有不健康。他甚至觉得计千灵的诡大过了她的美。但是,今日的她,跟当时见到的那个她变化有点大。同样的玉色肌肤,同样的五官配置,当日的诡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渐渐挤满她全身上下的风情。这是为啥呢难道说我真是当和尚三年,母猪可以变貂蝉我这也没当三年和尚啊,离孙真小媳妇走的时候,过去也就半年多。林苏细细打量着计千灵,目光突然被她的前胸吸引……我的天啊……不是我的心态问题,而是有件邪事实实在在发生了。她的胸以前绝对没有这么高,初次见面的时候,她的胸很平!至少,在猪儿两只巨大兔子的映衬下,黯然失色!这是色者的独特关注点,这是天地灵瞳的精准判定,这是错不了的结论。而现在,她的胸相当具有规模了。从形态、轮廓、高度、重量来分析,样样都不在猪儿之下。隆……胸术天算之道的另类演绎计千灵正在吃葡萄,突然似乎有了一种第六感,算眼之下,她看到了林苏,用算眼给林某人的视线划一条直线,我的老天爷,线的另一端在自己的前胸……一瞬间,计千灵有一个条件反射,有弹起的想法。但是,下一个瞬间,她有点小兴奋。这个春节一门心思干的一门伟业,终于被他发现了。总算没白干……但是,这热得有点过分的眼神,还是让她心里面升起一股异样的滋味……突然,林苏目光抬起,盯着楼梯口。计千灵目光也随之而起,也盯着楼梯口。楼梯口,有一个白衣人。就是刚刚一楼大堂,处于焦点中心的那个白衣人。“小弟见过林兄!”白衣人深深一鞠躬:“感谢林兄仗义相助!”他没有称林苏为“林大人”,大约也因为林苏此刻并未着官服,而“林兄”这称呼,似乎也更能拉近两人的距离。林苏站起,行了一个文人礼:“小弟只是实事求是,客观公正地说出自己所见到的事情,并非刻意相助兄台,是故,不敢承受兄台之谢。”白衣人道:“当时事发,满楼之人俱是亲眼所见,却也唯有林兄一人,据实而言,言虽据实,依然是仗义!”林苏微笑:“兄台,请坐!”“谢坐!”白衣人落座。“茶还是酒”“茶吧!”白衣人叹道:“在家日日酒,漂泊每思茶,也不知我是否是有些想家了,现在竟然更喜喝茶。”猪儿上前,给白衣人倒了一杯。白衣人对猪儿笑笑,露出了一张俊逸而轮廓分明的面孔。计千灵眼神落到了猪儿脸上,一时有点吃惊,猪儿竟然没有关注到!这个白衣男人,客观地说,也是相当俊逸的,跟丁紫衣相比,是完全不逊半分,猪儿面对这样的男人,是没有半点抵抗力的,曾记得当初她第一次给丁紫衣倒茶,丁紫衣也是这样望着她笑一笑,猪儿手里的茶壶都差点摔了。今天,这个白衣男人面对她露出了亲和之笑,她竟然……没收到!!“兄台漂泊每思茶,想必不是本地人了。”林苏道。“是!小弟来自西域灵朝。”西域灵朝林苏微微一惊。进入这方仙域大世界,他走的是东域仙朝的域路。他见过几个紫气文朝的人,也见过大量白玉京的人,但是,还是第一次见到来自西域灵朝的人。白衣人轻轻一笑:“林兄莫不是有些后悔”“后悔什么”白衣人笑道:“你冒着巨大危险,解救之人,竟然是异域之人。”“兄台过虑了!”林苏道:“小弟心中,并无本土异域之分,只持圣道天理也。”白衣人笑了:“小弟一进入此间,就听闻八月中秋尚有一场别开生面的鹊桥之会,现在感受到东域仙朝三品大员之格局心胸,小弟有理由相信,八月鹊桥,将是真正的精彩无限。”计千灵心头一动……这是不是就是林苏想达成的目标鹊桥会快开了。而鹊桥会名为联姻,实则是打破种族界限的一次别开生面之尝试。林苏一来,就为了这个异域来客,强势镇压本土豪强,如果传扬出去,西河城包容之城的理念就会深入人心。来的人将会更多。林苏道:“兄台冲着八月中秋的鹊桥会而来欲在这会上抱得美人归么”“哈哈,本意决非如此,但既然赶上了,林兄所说的那桩美事,怎么着也得尝试尝试。”林苏也笑了:“兄台倒也不矫情。”“人行世上,如风飘絮,来路渐渐模糊,去路云山雾罩,若是还不能以我心行我之道,那人生一世,岂非比草木一秋更可悲”“说得好!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林苏道:“兄台名讳,可方便告知”白衣人脸上的表情有几许怪异:“在林兄而前,小弟有点不敢通名道姓。”“哦却是为何”“只因小弟之名,着实有些欠收拾。”林苏笑了:“你且说来听听!”“小弟剑无双!”剑无双!姓剑的本就少之又少。名无双的更是绝无仅有。林苏熟悉的人中,大概只有一个名字叫夜无双。然而,那个无双,只是假名,也并没有太过嚣张,太过霸气,太欠收拾。只因李天磊化名的那个“夜无双”,姓的是夜,本意乃是指黑夜浓得看不见天日,并非自己将自己吹上天。但这剑无双就不同了。他的姓,配上这个名字,真的有几分欠收拾。猪儿眼睛睁大了:“剑无双!你的剑很厉害”剑无双轻轻摇头:“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不知道”猪儿不服:“你怎么可能连自己的米桶都摸不清”剑无双道:“我平生只三战,战战都败北……如果说挑战可以算是摸自己的米桶的话,我大概真的没摸到。”猪儿咯咯娇笑:“平生仅三战,战战皆败北,你也好意思称自己剑无双你说的没错,你这名字实在有点欠收拾。”“猪儿!”计千灵沉声阻止,这太失礼了!但白衣人却是点头:“姑娘说得是,小生刚刚已经说过了,这名字着实欠收拾,但这名字是我老爹取的,我能怎么办”林苏微笑,伸手给剑无双再倒一杯酒:“剑兄刚才言,平生仅三战,却不知这三位对手都是谁”剑无双道:“此事在西域灵朝人尽皆知,也无需在林兄面前隐瞒,这三人分别是寒谷丁幽,雪原白起,东海素问。”林苏手中茶杯已到嘴边,突然就此停下……他的心中,乱云飞渡……这三个名字之中,文渊书阁中记载了一位。雪原白起,一代杀神!他的剑道,出神入化,乃是真正的大能级别人物。说个参照物大家就会知道,他与剑三齐名!更恐怖的是,他的手下,绝无活敌!何意他的敌人可能有千千万,但没有一人能够在他手下受伤离开。而面前之人却跟白起交过手,而且还超出了文渊记载的铁则:他成功地从白起手下逃生!知道了这则秘闻。再观剑无双,就是完全不同的视觉。此人之剑道,号称无双,过往之战绩中,三战全败,感觉是个笑话。但知道了他的对手乃是一代杀神白起,瞬间就会觉得笑话是自己!........0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