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
金钟响!
陈王再借皇冠,着皇袍,执皇印,亲至城门为晋王送行。
百位顶层朝官随行。
街道上,人山人海。
整座京城,万人空巷。
城外,肥皂厂休假,百万流民跪地相送,泪如雨下……
护城河前,数百花魁搭台而歌,唱的是北地民歌《送军行……
晋王赴封地,原本跟普通民众无关,但是,封敌国之地却给这次送行赋予了不一样的色彩,只要晋王能够顺利上任,就意味着北地防线北推三千里,就意味着北方四镇不再是战火交织的前沿,就意味着这些北地流民,可以回家!
离别十年之久的家乡,他们以为此生再也不能回的家乡,突然之间,变成了可以触摸的愿景,北地流民,如何能掩心中之激动?如何不流下故乡泪?
陈王赠烈酒,乃是顶级白云边。
陈王赠佩剑,乃是兵权。
陈王手一伸,掌中两条玉船落地放大,乃是皇家法器飞里穿云梭。
一套仪式走完,陈王紧紧抓住李清泉的手:“卿此行,务求一战功成,不负朕望!”
“陛下放心!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洵台誓不还!”李清泉回答了两句诗,康慨豪迈。洵台,大晋昔日的都城,如今的晋王府大隅那边封的也是晋王,如今李清泉被封晋王,显然带着‘二晋相争,只留一个’的决绝,破洵台,就意味着大晋的光复。
两支大军登舟。
破空而起,直射北方。男儿心如铁,天地风云裂……
李清泉留下的这两句诗,“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洵台誓不还!”转眼间成为京城名句。
众人议论纷纷,真没想到,这位晋王,竟然也是文采风流之人,这两句诗如果写在金纸上,怕不也是彩诗。
唯有陈王,嘴角露出笑容,他知道这首诗,并非晋王所题,还是林苏的杰作,当日他们三人组禅房夜谈,谈及北地之局,林苏随口一首诗,让二人意气风发。
此刻李清泉借这两句诗明志,一是激发全军士气,二是告诉陈王,我李清泉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三人组的一员,我身上已经打下了你与林苏的烙印,我们兄弟齐心协力!
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王爷,另一个,眼前虽然没有正式封官,但陈王还是将他视为帝师,他们三人的画卷,已经展开了,他们三人的角色,行程都将不一样,但是,彼此之间,互为烙印。
今日的天音坊,与往日不一样。
坊里少了很多往日的常客,比如说太子、三皇子、赵吉等人……
柳天音也有很久没有亲身奏曲了……
后院,凉亭,柳天音静静地坐着,亭外,百花凋零……
她的面前,是一杯茶,茶面,映现着城门口的一幕……
这茶杯,并非普通的茶杯,也是天命玄机映照之法器……
无忧山下一滴水,红尘浊世万般形。
一个月来,她以这无忧之水,投影红尘万象,来养自己的命童,命童终于清澈。
“小姐,他在颠覆天下格局之路上愈行愈远了,大苍天下因他而变已成定局,你的天命之童,并没有错!”一个苍老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躬身道。
柳天音缓缓抬头:“蝴蝶扇动翅膀,可引起龙卷风!然而,错在何处?蝴蝶不该扇翅?风不该生成?还是天道不该有此规则?”
她的话,是林苏当日之言。
此言,少有人懂。
但老者却是懂的。
老者唯有叹息:“小姐,你之命童已然清澈,但你之心路,却因他一番谬论而误入歧途……他纵然无心之失,亦会有有罪之果,何况有心无心,有罪无罪,原本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莫衷一是……是故,天命道途之中,不定善恶,只论因果,他之存在,于大苍已然是一大变数,且此变数已波及圣道!所以,此子,该杀!”
后面四字,斩钉截铁
……
万里穿云梭,穿云破雾直飞西北。
五月的高空风,清凉惬意。
晋王李清泉慢慢起身,走向身后的一个房间,他身边一女也起身,她,是毕玄机。
兄长任晋王,率千军万马收复昔日故国,毕玄机自然跟随,这,原本就是兄妹俩毕生的使命。
房门打开,两条人影坐在窗前,遥望外面的云卷云飞。
当然是林苏和暗夜。
林苏未在人前现身,他早就藏在飞舟之内,大苍京城之中,没有人知道他随军同行。
“兄弟,我昨夜就想找人一醉方休,奈何你没有发出邀请,我也不便于打扰。”李清泉道。
这是实话,昨日金殿封王的事情,李清泉打了个措手不及,当时就有点懵圈,事后一想,就知道这是林苏一手策划的,他昨夜很想跟林苏见个面,但是,林苏没有给他发信息,他也就强忍住了,今日这句话出口,激动之情再次溢于言表。
林苏站起:“这是我答应你的!”
“你答应我的只是复仇!我一度以为,助我掌控暗香,就是你能为我做的全部。”李清泉道:“我最好的期待,其实是带暗香潜入晋国故地,暗杀周阔海。”周阔海,目前的大隅晋王,当日就是他,杀了晋国的皇帝,屠了晋国的都城,将晋国的皇妃、公主掳到大隅都城,是李清泉、毕玄机、绿衣最大的仇人。
林苏道:“你没想过会是名正言顺地率领千军万马,杀回故地?”
“自然想过,但我几乎已经丧失了希望,因为那太难了!”李清泉道。
“所以说,世间事,事在人为!”林苏轻轻提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
后面的毕玄机眼中,不知何时,有隐隐的光芒。
十五年前,她从雁门关出关时,也只有十五岁。
万里征途,她没有哭过。
十年苦修,她没有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