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酒鬼乔三

在张崾崄的集市上，我无意中看到了乔三，乔三家离樊学不远，但离张崾崄就远了，少说也有四十多里，我很奇怪，乔三怎么跑这么远来逛集，他已不年轻了，七十多岁了。

乔三醉醺醺地歪倒在路边一只胳膊支着身体，一只手里握着酒瓶，我走过去，蹲下身对他说：“乔家干爷，你怎么在这？”

乔三和我家没有亲戚，在当地就按照年龄去称呼了，不是叔叔婶婶之类，而是干奶干爷、干爸干妈，按照年龄，乔三就是干爷，我们很熟悉，因为乔三来到樊学村，大概十几年了，他在给樊学附近的一个砖厂驮水，所以，在我的感觉里，乔三就是我村的人。

“你——是——谁，喝——酒”乔三抬眼看着我，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断断续续地对我说，已经醉的不认识我了。

我想拉他，可又拉不动，他虽然瘦小，可是喝醉酒的人，身体很沉。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心想这么远，要是晚上回不去，那就麻烦了，我就到集市上转转，希望遇到一个熟人，最好是他村子里人，把他带回去。

转了一圈，一个都不认识，我就只好再回到乔三身边，幸运的是，他的身边又多了一个人，一问才知道，是他的孙女婿，原来他的孙女嫁到了张崾崄，今天是跟着孙女婿来的，没想到一来就喝醉了酒。

谢天谢地，乔三总算有人照顾了，我也就放心了。

我打小就认识乔三，因为他在家排行老三，所以大家都叫他乔三，至于他真名叫什么，我不知道，估计知道的也没有几个人。

乔三弟兄七个，家里很穷，但是只有乔三一个终生未娶，按照当地的说法，就是打光棍了，后来一个哥哥的儿子，也就是乔三的侄子，过继给乔三作了养子，养子长大后结婚，生了三个小孩，乔三也算有后了。

关于乔三，在当地有许多尽人皆知的故事，我小的时候，奶奶在纠正我的不良习气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地讲过乔三的事情，说乔三小时候很坏，爱骂人，整天蹲在村口的一棵大杏树上，只要有在树下歇息的路人，乔三就要骂人，有时候，还用装在口袋里的小土坷垃打路人，路人很生气，可是杏树很高、很粗，乔三高高地待在上面，打又打不着，路人很生气，可也无可奈何，毕竟和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也犯不着较真，只好悻悻离去。

有一天，又一个路人，被乔三骂了，但是，路人却并没有像别的人那么上火，而是留下一把糖，对乔三说：“这孩子真乖，还会骂人，以后要好好骂人，骂多了就有糖吃。”

路人说完，留下糖走了。

乔三将信将疑，好久才从树上下来，当他拿起来，发现真的是糖的时候，乔三高兴极了，从此，每天都在树上骂人。

有一天，一个骑马背抢的人又路过这里，停在树下打算下马休息，不知天高地厚的乔三又骂人了，而且还很难听，这次可不同以往，那人举起了枪，乔三一看不好，飞快地从树上下来，跑了，由于机灵的乔三在落地的时候，距离地面很高，惊吓了那匹马，马瞬间狂躁了起来，把那个背抢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那人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来，拴好马就去追乔三。

那是上个世纪四十年代，一个非常混乱的时期，乔三这次招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这是一个土匪。土匪看见乔三跑进了院子，就追进去，家里只有乔三奶奶，奶奶看见乔三的样子，还有跟进的背抢人，就知道乔三闯祸了。

乔三的奶奶拔起后锅，将乔三塞进去，然后又安上了锅。陕北的灶台很大，一般人家都要安置大小两口锅，小锅的位置在大锅的后面，俗称后锅，其实这小锅也不小，锅大，灶塘也就大，瘦小的乔三藏在了后锅的灶塘里。；

土匪进门质问乔三的奶奶，奶奶一口咬定没有看见小孩进来，土匪在家里找了几圈，最后，那枪杆把炕洞和灶塘都捅了一遍，后锅的灶塘很阔，便于盛灰烬，乔三缩进灶糖侧面，硬是没被枪杆碰着，没有找到人，才骂骂咧咧地离开。

乔三骂人的毛病从此被彻底根治了，村口的杏树上再也没有了乔三的身影。

这是乔三小时候的事了，成年后的乔三，还做了一件事，这件事最终没有做成，没有做成的事情都广为人知了，那要是真的做成了，岂不笑死人。

话说乔三有一年和人打赌，那时候是生产队，人很多，有人对乔三说，如果你吃了我拉下的屎，我就给你一头牛。

也许，是那人的样子过于嚣张了，起哄的人很多，不断地用言语去挑衅乔三，乔三很生气，就追着那人让他拉屎，说他敢拉，自己就敢吃，他也就要兑现那头牛。那人急了，他知道乔三是不好惹的主，再说，自己也没有一头牛，最后，只得服软，跪下来叫了声乔三爷，才算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