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燕府怀志,淮西谏君(1 / 2)

剑鞘重重磕在青砖上。

朱棣望着宫墙方向升起的狼烟,突然反手割下一缕发丝缠在剑柄"当年父亲北伐时,就是用这把剑斩断王保保的帅旗。"

他转身将发丝系在朱高炽腕间,剑身倒映的眼角竟有泪光闪动,"等爹用漠北三十六部的血,给你洗出个太平盛世。"

暴雨中的皇城恍如巨兽匍匐。

李善长跪在丹墀前,三千淮西子弟的铠甲在雷鸣中泛着冷光。

老将军怀中《赐田铁券》的鎏金纹路早已斑驳,却比新铸的尚方宝剑更令朱柏心惊——那上面除了开国功臣的丹书铁契,还密密麻麻烙着三百户军屯的血指印。

"陛下可知这清丈令会要了多少人性命?"李善长突然扯开衣襟,胸口箭疤在电光中狰狞如蜈蚣,"当年鄱阳湖水战,陈友谅的弩箭离老夫心口只有三寸!

那些跟着咱们刀头舔血的兄弟,如今就要因为几亩薄田"

惊雷炸响的刹那,奉先殿传来瓷器碎裂之声。

朱元璋染血的指尖悬在沙盘上空,盯着燕山隘口处新添的烛泪痕迹。

狂风卷着残灰扑向《诸王封域图》,未燃尽的"短寿"二字恰好贴在朱棣的封地,而玄鸟衔来的"双日凌空"残页,正静静躺在徐王妃妆奁底层。

暮色降临时,燕王府的书房还亮着烛火。

徐妙云将朱高炽哄睡后,特意将翻开的《周礼》压在镇纸下。

夜风穿堂而过,书页突然哗啦啦翻动起来,烛光在"大宗伯掌建邦之天神人鬼"那行字上投下摇晃的阴影,而窗外玄鸟的羽影正掠过北斗第七星的位置。

铜漏将尽时,案头烛火忽地爆出灯花。

徐妙云搭在《周礼》书脊上的手指微颤,半卷竹简从博古架跌落,惊得檐下玄鸟振翅撞碎雨帘。

她俯身欲拾,却见狂风卷着雨珠扑进轩窗,书页哗啦啦翻过三十七章,最终停在"大宗伯掌吉凶五礼"的段落。

"王妃当心着凉。"侍女捧着貂裘要替她披上,却在瞥见摊开的书页时骇然倒退——"以熯炽祀"四字旁洇着暗红朱批,蝇头小楷写着"丙午年三更火起"!

徐妙云指尖抚过那行小字,突然触电般缩回手,鎏金护甲在烛光里晃出细碎金芒。

案上镇纸龙龟的瞳孔泛起血丝。

宫门外的暴雨已化作天河倾覆,八百级汉白玉阶腾起三尺白浪。

李善长跪在第七级台阶的凹痕处,苍髯被铁甲压得紧贴胸膛,每道皱纹都蓄满雨水。

他怀中《赐田铁券》的鎏金云纹正在剥落,露出底层暗褐色的陈年血迹。

"老将军何苦如此?"掌印太监撑着油伞踉跄奔来,缎面官靴在瀑流里打滑,"陛下说淮西军户的田产"

"田产?"李善长突然昂首大笑,惊雷在他银盔上炸开紫电,"洪武八年皇上赐田时说,要让阵亡将士的孤儿寡母捧着稻穗进祖坟!"

老将军猛地扯开胸前护心镜,箭疤在雨水中肿胀如活物,"当年鄱阳湖的弟兄们泡在血水里,抓着芦苇也要把军粮顶在头上!"

奉先殿的琉璃瓦在雷光中泛起青芒。

朱元璋染血的指尖悬在沙盘边缘,浑浊瞳孔倒映着燕山隘口处凝结的烛泪。

一缕残香飘过《诸王封域图》,未燃尽的黄纸突然腾起幽蓝火苗,"削藩"二字恰好落在朱棣的封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