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被言真真歪打正着,说中了。
然而,凌恒才不信这个蹩脚的借口。
他父亲是一个商人,不管在冉雄破产的事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都不可能仅仅因为“愧疚”便拿他的婚姻做筹码。
能够叫他动心撮合的,应该是汪艾琳的血统。
“我对她没兴趣。”凌恒看着母亲,低声道,“妈,你就让他们去。正好看看凌凡想做什么。”
凌夫人皱了皱眉,但看儿子态度坚决,才道:“好,听你的。不过,我还真没想到小染会这样,她之前可没这么不懂事。”
她对冉染的好印象,很大程度上源于对方的安分,但今天的事,不免让她升起几分不满——凌凡来者不善,冉染平日里看着聪明,怎的就不知道避嫌?
“就这套了,不挑了。”凌恒敷衍完母亲,干脆利落地摘下领结。
凌夫人叫住他:“等等,小恒,妈妈要提醒你,来参加你生日宴会的人,每个都不一般,强求不该参加的人参加,凌家被笑话两声也就算了,无关痛痒,可对她来说,绝对不算是好事。”
她停顿了会儿,加重语气:“你从来没有尝过这种滋味,可能不会懂,但妈妈是过来人。”
凌恒听出了母亲语气中的诚恳,转头看她。
凌夫人没有回避他的视线。这事不说,到时候被奚落吃亏的人又不是她,说了反而会招来儿子的反感。但她仍然选择了这么做,兴许是惦记丁湘往日的情分,又或许只是良心未泯……谁知道呢。
“知道了。”凌恒回避了这个话题,将衣服挂到一旁,“走了,晚安。”
凌夫人欲言又止。
晚上十点,金盏花庄园依旧灯火通明。
言真真趴在床上翻书。她费了些口舌,终于从凌恒手里借来了她那天惊鸿一瞥的拉丁文古籍。
这本书叫《死亡之书》,据编者说,此非原名,只是原版过于邪恶,屡次遭到焚毁,为了保留下来,他迫不得已修改了名字,进行伪装。
为了避免无辜者出于好奇本书,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本书采用拉丁语和希腊语记述,英文所写的部分都是警告,希望不懂厉害的人看到这里,能够及时止损,将所看到的内容通通忘掉。
言真真当然没有照做。
她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但可以看插图啊。
里面有不少用简单的线条绘制成的插画,有的寥寥几笔,只勾勒出形状,有的却十分细腻,似乎是照着什么临摹而成。
她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和凌恒聊两句天。
凌恒问她:[冬假有十天,你打算回家吗?]
言真真:[不回,舅舅家不是我的家,走了就不能常回去]
凌恒:[那去旅游吗?]
言真真:[不去,上网课,明年要高考了]
他没音了。
过了会儿,又说:[开学了我帮你补,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就去做好了]
言真真有些奇怪,迟疑了下,回复:[哦]
哦。
她说“哦”。
凌恒丢掉手机,无端憋闷。
他当然是想邀请她参加生日宴会的,毫无疑问,但凌家的人聚集在家里,很难说会不会引发什么意外的“惊喜”,母亲说的亦有道理,他不想害她出糗。
截然相反的念头在脑海中你方唱罢我登场,来回辩论。
一个说,她这种性格,遇到危险了也不知道跑,留在家里出了事怎么办?你总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出事吧。何况,她连合适的礼服都没有,现在买也买不到,拿普通的裙子凑合,只会被人取笑,你要害她在那么多女生面前被嘲笑吗?
另一个却说,你只有这么一个与众不同的朋友,难道不想她参加你的生日吗?无关紧要的人都能来,凭什么真正的朋友不可以?
显而易见,反方理由充足,似乎赢得毫无悬念。
然而,少年热血未凉,荷尔蒙擂鼓助阵,在他理智上线举起胜利奖杯前,身体已经诚实地耍了无赖。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拿起手机,若无其事地摁下按键,问她:[你要不要来参加我的生日会?]
发送成功。
凌恒盯着那几行字,半晌,痛苦地扶住了额头。
什么鬼?
明明想着要诚恳一点,为什么说出来这么硬邦邦的,仿佛施舍?
还不如复制粘贴给其他人的邀请内容呢。
震动声响起,她的回复到了。
言真真:[00]
凌恒:[不高兴就算了,反正也挺没意思的]
她:[唔,不是不高兴,只是你一直没有邀请我,我以为你不想我去]
凌恒用力摁屏幕:[我没]
尚未输入完毕,又一条新的。
她说:[所以,我那天和别人约了]
手指骤然僵住,他怔怔看着最新消息,仿佛被人迎面揍了一拳。
良久,摁下删除键,删掉了原来的字,回答她:[知道了]
言真真:[_]
凌恒熄灭了屏幕,翻身靠在枕头上,心想,原来,不会有人一直等我。
众星捧月久了,总以为所有人都会迁就自己的意志,等到最后一刻,还会期待他的到来。
谁想竟然不是。
就算他是凌恒,晚了一步,也就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