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团诸人叩谢了一番,便在最靠近台阶下方的位置,分左右坐定了。
酒菜佳肴逐一上齐,拉马丹又对祁成皇道:“陛下,臣犹记得上次您对我们西凉的美酒赞不绝口,这次出行,我们便又另备了一百埕佳酿,再献于陛下。”
祁成皇点头微笑道:“甚好。”
拉马丹一拍手,数名西凉使者便先搬上了三十余埕酒。拉马丹抱拳道:“大多还留在驿馆内,人手有限,待下次追月宴,在下一并呈上。”
说着,已有一名使者上前拍开了酒封,扑鼻的酒香弥漫了整个场地。
公孙薇等人离酒的位置最是近,一闻这酒香忍不住暗赞了一声。
与那“相逢恨晚”缠绵不绝的花香气不同,这酒醇厚浓烈,像一匹不服束缚的脱缰烈马,在场中横冲直撞。
马上有宫人上来持银针试酒,西凉人知道这一贯是皇宫里的例行检查,倒也不介意,拉马丹魁梧的身子往旁边稍让,再对祁成皇说:“这酒太烈。臣建议先行吃喝些许,方才饮此酒。”
此言一出,在场不少人脸上微有不豫之色。
西凉人是在马背上得天下,祁国也是惯以征战为名,区区一杯烈酒,要靠吃东西先行垫肚子,话语中未免太小看了他们祁国人。
追月宴未至,家宴上也得先行立个国威,祁成皇微笑道:“国舅见笑了,我祁国中从未听过饮酒前需得吃喝什么。”
拉马丹微微一笑,也不做争辩,抱拳行了一礼,归回座位。
此时乌罗公主走上前去,手中捧着宫人方才斟好的满满一杯烈酒,朗声道:“乌罗先行敬陛下、敬各位皇子、娘娘们一杯!”
说完,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将杯盏掉转过来,点滴未剩。
她眉毛微挑,俏立着端看台阶上的一众祁国皇室。
台阶上的大都是男人,喝过了她也没什么光彩,至于女子,大多没有这个酒量。
于是一时没有人站出来接她这杯酒,气氛有点尴尬。
祁成皇双眼阴郁,缓缓扫视场上,忽见赵嫔的背后,一只白皙的小手缓缓举了起来,顿时一喜,声音平平地道:“何事?”
公孙薇站起身来:“陛下,小女子方才闻得这酒浓烈醇厚,腹中的酒虫早已蠢蠢欲动,是以唐突,想求公主先赐在下尝一杯,不知可好?”
她的声音天真烂漫,长得又极是灵动俏丽,让人相信她说出的话,不过只是想品一品酒而已。
祁成皇转向乌罗道:“公主意下如何?”
乌罗转过身来,见公孙薇一身的芙蓉色衣裙,墨色的长发像瀑布,随意从肩头垂下,婉约的远山眉黛,眼神灵动无比,配上水润丰盈的双唇,又有一股说不出的妩媚,心中暗地涌上几分妒意,挑眉笑道:“可以。”
祁慕寒左拳不自禁地一握,眉头微微蹙了蹙,祁成皇眼角余光淡淡扫过他一眼,又落到公孙薇身上:“给公孙小姐上酒。”
公孙薇接过宫人递过来的酒,端到鼻尖先嗅一嗅,好家伙,这度数得有多高啊?
她其实并不想与乌罗对饮,但祁国若先丢了这个人,那追月宴上,负责主理的祁慕寒不知道得承担多大的压力。
她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烈酒如火,停留在喉头,一片炙烧的感觉。她微微咳了一声,学乌罗一般,掉转酒杯,滴酒未剩。
乌罗微吃了一惊,这酒少说也有个四十度,她来之前,还吃了些羊肉垫了垫胃,眼前这姑娘居然是一咕噜就喝下去了。
她转向祁成皇道:“祁国果然人才济济……”忽然话语一滞,清晰地看见皇帝右侧方的祁慕寒,正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身旁的女子。
那是一种言语根本无法形容的目光。
她酸意一起,霍然转过头,令随从斟了满满的两杯,拿起其中一杯,仰头一饮而尽,对公孙薇道:“姑娘好酒量,不知可否再来……”
公孙薇笑了笑,正欲接过她随从手中的另一杯,乌罗忽然玉手一伸,将那杯也拿过来了,仰头一饮而尽,接着方才的话,媚笑道:“可否再来两杯?”
公孙薇:……
好家伙,用得着这么拼么?
只得接过随从递过的第一杯酒来,仰头喝了一口,中间停顿了片刻,接着喝了余下的。
她擦了擦嘴角,喉头烧得发烫,笑道:“公主,还有一杯,喝完这杯,也该上膳了吧?”
乌罗挑眉道:“自然。”她走到酒埕旁,说:“这第二杯,我亲自给你斟。”
她拍开第二埕酒的酒封,酒香顿时四溢,这是埕新开的酒,闻起来比方才那酒还更要淳烈,西凉人的酒,每一埕都不同,但从喝的方面,讲究从淡到烈。
祁慕寒连杀人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