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天明,黑镇北以甘兴霸袭破潼关,亲自劝我为他效力时,就因此事,我心中不快,故而接连婉拒。”
杜畿说着露出苦笑:“后黑镇北大破匈奴诛王子师三族,河东大姓、豪强举兵为王氏复仇。张时子弟亦从叛,张时家眷被贬为官奴。杜某位卑言轻难以援手,只能请托元常公,这才保住了张时家眷。”
“原来是这,是我轻看了伯侯。”
裴茂也是缓缓点头,他理解杜畿的心情。
关中残破,京兆尹张时上任之前就跟杜畿是朋友,这个京兆尹本身就不值钱,所以杜畿被征辟为功曹,不是张时给杜畿面子,而是杜畿给张时面子。
结果虎牙军作战时,夜中不仅杀死了张时,还将张时身边跟着的京兆尹府吏、掾属骨干诛杀一空。
这些府吏掾属,论公是杜畿的同僚,论私就是乡党、友人以及姻亲。
这么大的仇,杜畿在感情上很难轻易低头。
张时家眷被贬为官奴,杜畿没有重量级官职,自然难以援手解救;钟繇就不一样,他开口,如果只是干涉张时家眷的分配,换一个轻松、体面的地方,则不算什么问题。
这对钟繇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小事,顺手就帮了。
可韦端父子带着关陇士人来抢《职田令》,这是对钟繇的挑衅,也是对汝颖、关东士人的宣战。
所以钟繇很担心关陇士人借此设下诡计,让不明真相的裴茂跌进深坑。
裴茂摔死就摔死了,万一顺手拉自己一把怎么办?
派杜畿过来送信,只是想离间分化杜畿与韦氏父子的关系。
杜畿送完信,简单聊几句就走了。
裴茂确是沉思。
这次他担任敕使不仅要拜黑熊为大司马,还要策封为梁侯。
虽然没有加九赐那些东西,但也赐下两班虎贲与车驾。
如果机会摆在面前,为什么不动手?
就在他沉思之际,副使、杜陵人张休快步而来神色慌张,还跟着一些同行的官吏:“裴公,大事不好!”
张休是廷尉张汤之后,关中著姓出身,此刻面无血色:“未曾想官舍之中竟有河北人,许子远畅饮醉酒,生出口角争执,竟让那河北人……”
裴茂听着面无表情,神情平静:“是被河北人杀了?那你又何必惊慌?”
遭遇喝斥,张休才整理情绪,才反应过来,许攸似乎远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孤家寡人一,没有亲族、没有门生故吏,没有部曲更没有什么财富。
就是被人刺杀了,又能引发什么事故?
张休闻言,这才冷静下来:“裴公教训的是,是仆失态了。”
收敛情绪后,张休才说:“起争执后,河北人认出许子远。碍于官舍律法,七八人以拳脚殴打,许子远不幸身死。”
“真死了?”
“是,呕血不止,仆知闻时,已然不治,连同凶犯、同行者,都已被县吏收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