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中,众人见到匆匆回来的是何处模样的盗不鸣,而不是那鹏妖,顿时安心许多。
紧接着响起的滚滚雷音,刘老太爷的现身,也都大概了解发生了什么。
回来的盗不鸣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蹲在云天身边。嘴里叼着草秆,这让刘家人不禁高看了云天几分。觉得可能是落难的少爷,但跟刘家肯定没得比了,东土,乃至全天下都没有什么家族能比得上他们。
“老处啊,大恩不言谢。以后有酒喝肯定算你一份。”陈桥扒拉身上沾满血迹的衣衫,龇牙咧嘴道。
刚刚即使被盗不鸣及时拉走,保住小命,但之前还是挨了一扇子。
“对了,那老妖的扇子呢?拿出来瞅瞅?”陈桥忽然想起。
盗不鸣摇摇手指,道:“东西入手,概不示人,过了风头,再看不迟。这是规矩。”
陈桥哈哈道:“那老妖估计都没了,还避什么风头呀!”
盗不鸣眼睛一瞪,还是坚持道:“那也不行,规矩就是规矩,可不能坏了。”
陈桥赶紧比出大拇指,道:“果然是手艺人!”
两人谈话间,云天体内流窜的一缕剑气无所顾忌。失去控制后,剑气不断划过云天周身细微经脉,与主脉不同,这些地方脆弱,很难开发。
云天的大部分意识都被心魔占据,脑海中的疑问一个接一个。
为什么?为什么?这种声音不断回响。
忽然,头痛欲裂。云天抱住脑袋,面露痛苦神色。
陈桥吓坏了,云天脑子不好使了,再出问题,可不得废了么。
“慌什么!他头疼说明他在反抗心魔,想要夺回意志。这是好事,不过要是没成,就真成傻子了。第一次经历心魔最凶险,你可以把心魔看成是与宿主性格完全相反的另一个人,要是被心魔夺走思想,那就是完全走火入魔了。经过这一次,心魔难成气候,只能时不时干扰宿主思绪而已,要是意志相当坚定的人,甚至能几乎免除心魔的影响。”盗不鸣解释道。
云天最初修道,是为了父亲,为了云家。再后来遇见枫前辈,他曾自问,那时的他想要保护好身边的人。只是后来云岚宗覆灭,程师姐的离开,苏师文的废脉,洛施晴被捉走,深深的无力感在这一刻涌上心头。曾经在万剑山庄一挑所有剑道天才时的意气风发,此刻都被压抑下去,荡然无存。
想为天下太平出一份力的念想,都变成不自量力的可笑。
“怎么选才是对的?”云天呢喃道。
“怎么选都不对,哪有人能一直做对?改不就好了。做得再好,于某些人而言,始终是不够,甚至在那些人的立场中,你是错的。”盗不鸣沉声道。
云天木讷地看向他,痛苦道:“可我也觉得我错了”
“人生就是面对接踵而来的选择,既不能拒绝,也终究无法逃避。哪怕现在坏一些,指不定以后就好了呢?”盗不鸣开解道。
云天摇摇头,道:“不是这样的,我明明可以让事情变得不那么糟糕。”
盗不鸣叹息一声,道:“你不能的。你还年轻,你只能遵循别人的规矩去选,所以无论你怎么选都不对。世上有很多聪明的人,他们在让人选择时,都笃定了对方会怎么选,否则连机会都不给。你别自责太多了。”
云天有些绝望道:“我不是选错了,其实根本没得选?”
盗不鸣站起,双手背后,道:“你自己想想吧。我出去走走。”
云天看着渐行渐远的盗不鸣。一直没出声的陈桥也悄悄离去,让云天自己独处。
云天摘下玉葫芦,却不是喝酒,而是从口中喷吐出一道白芒,灌入葫芦中。整个葫芦变成了温热的朱红色。
那是一道剑气,非常精纯。
“剑华先生,你可把我害惨了啊。关键是,又承了您的恩。可不又抛了一次选择给我么。”云天呢喃道。
云天把葫芦盖上,沉思一会,自言自语道:“要是我再沉沦下去,还谈何救回洛姑娘。风正王朝可以存在,但李重牧总有一天要死在程师姐手上。我也早该看出,老苏或许根本志不在修道,便由他去,倘若有难,弟兄们还会不在么?至于体内的另一个‘我’,你已经没有主动选择的机会了。想作妖可以来,想侵蚀我的思想,难了。”
心魔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命运,疯狂地反扑。
头疼欲裂,心志的侵蚀远比肉体的痛苦要凶险。云天面容扭曲,嗓子发出粗糙的低吼,双眼充血通红。
远处察觉到云天异样的供奉们都不怎么敢靠近。
何青青赶紧让人把何处给叫来,但盗不鸣已经先一步来了。
陈桥也来了,并且只有他最靠近云天。
云天暴吼一声,忽地抬头,通红的双眼盯着众人。
所有人都往后一缩,包括来自刘家的五人。陈桥不退,盗不鸣皱眉。
云天慢慢站起,双拳握紧,青筋暴露。
“陈桥,回来!他可能是受到心魔的影响,性格迥异。别靠得太近。”盗不鸣急促道。
陈桥一动不动,甚至连均虹剑都没有拔出。
“你这是在玩命!”盗不鸣厉声道。
何青青焦心不已,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她一个修道之外的人,怎么晓得。
“陈公子,要不还是听盗前辈的话,先回来吧。”何青青劝道。
盗不鸣瞪了她一眼,这个时候,手艺人的操守不能丢。